賀東伸手摸摸貝貝的腦袋,唇角揚起微笑,“貝貝在家乖不乖?”
貝貝默了會,重複了最後的兩個字:“不乖。”
賀東輕笑了一聲,穆之晴和保姆也笑起來,貝貝似乎覺察到自己說錯了什麼,她低著頭,雙手揪著裙襬一個勁地扭著。
穆之晴拍著貝貝的後背,“貝貝很乖的,爸爸知道的,穆老師和阿姨也知道的,貝貝是最乖的小朋友,我們大家都喜歡她。”
“貝貝,叔叔帶你出去玩好不好?”在衛生間裡變換掉野人面貌的穆之朗把一張拾掇乾淨的臉湊到貝貝面前。
貝貝看著他,好像突然間認得他了,雙手一伸,抱住了他的脖子。
穆之朗直起身體,抱著貝貝往外走。
“別走太遠。”穆之晴囑咐了一句。
“知道,就在院子裡走走。”
穆之晴轉過臉看著賀東,“賀先生,今天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賀東回答說,“謝謝你和楊醫生,如果不是楊醫生我現在可能已經躺在別的地方了,等我出院一定要登門拜訪,當面謝謝他。”
“賀先生,你客氣了,救死扶傷本來就是醫生的天職。”
“是見義勇為。”賀東糾正道。
穆之晴輕扯了下嘴角,聽到楊戰被賀東這麼誇獎,她心裡竟然歡暢起來,果真已經跟他榮辱與共了嗎。瞧吧,人的情感變化真是很微妙的東西,不知不覺就把他劃入自己的勢力範圍了,他受了表揚,她也有面子。
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穆之晴扭頭看看後面站著的保姆,“阿姨,把保溫桶拿過來。”
保姆上前把保溫桶放在床頭櫃子上,一邊轉開蓋子一邊說:“賀先生,這是穆老師親手熬的粥,您吃一點吧。”
賀東聞言,抬眸看了穆之晴一眼。
穆之晴把眼睛一垂,站了起來,“我先回去了,賀先生你好好休養吧。”
保姆有點發愣,她以為穆之晴叫她把粥拿過去是要親自喂賀東吃的,她知道賀先生對穆老師有意思,想讓穆老師成為貝貝的媽媽。
“阿姨,你跟我一起下去吧,待會我們一起帶貝貝去必勝客。”穆之晴朝保姆說道。
保姆的表情更愣了,她也走了誰伺候賀先生吃東西啊?走過韓怡身邊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這個上次去找過賀先生的韓小姐,快出門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一臉糾結的表情。
韓怡慢慢走到床邊,將保溫桶裡的粥倒在小碗裡,小勺子在裡面攪動了幾下,一邊攪動還一邊吹氣。
這動作看得賀東心裡一滯,內心深處有股情緒在逐漸翻湧,像突突的泉水一樣汩汩地往上冒。
韓怡在床沿坐下,舀起一勺送到賀東的唇邊。
賀東只是看著她卻並不張嘴。
韓怡的視線落到他的眼睛裡,“吃點吧,穆老師一番心意,不要辜負了她的好意。”
賀東的情緒浮動了一下,忽然別過臉看向窗戶。
天氣很好,陽光熱情地透過窗欞斜射在室內的地面磚上,灑下一片溫暖祥和的顏色,卻絲毫緩和不了病房裡沉靜冷冽的氣息。
韓怡的心好像被一隻手拽著,收縮得緊緊的。僵著的手慢慢從他嘴邊收了回來,勺子重新放回碗裡。
沒有再說話,她就這樣端著碗坐在床邊,默默地注視著他的側臉。他的臉依然蒼白沒有血色,尖削的下巴上新生的青碴星星點點。多少年沒有這樣近距離細細地打量他了?多少年?不記得了,真的已經不記得了。鼻翼邊上那條法令紋是什麼時候延伸到了嘴角?臉頰的皮肉什麼時候開始往裡凹陷了?眼角的魚尾紋什麼時候已經有這麼多條……
即使是天之驕子一樣的男人,也沒有誰是能真正不老的……不年輕了,大家都不年輕了,可是我們為什麼還在虛耗青春?
端著碗的手忽然抽搐了一下,心裡騰起一股慾念,她好想,好想再伸手摸摸他的臉,那上面的溫度是否依舊帶著昨天的感動,那上面的觸感是否還和記憶中的一樣。
手指動了動,卻始終再也沒有勇氣抬起來,曾經的,美好的,傷心的,痛苦的,刻骨銘心的天崩地裂的,都已經過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酸澀的情緒瞬間盈滿了胸腔和眼眶,眼裡的熱漲彷彿要把眼眶都撐破,吼間好像有根又硬又長的骨頭梗在那裡,連呼一口氣都困難。
碗放回床頭櫃發出的聲響令賀東終於扭過臉來,卻只見她立於床前的纖麗背影。放在被子外面的手逐漸握緊成拳,“韓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