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望進去,看見房間裡亂七八糟、一片狼藉,祭桌上的擺設不見了、地上的香爐踢翻了,姐姐的遺體也不知被鬼子弄到哪裡去了。
更可氣的是,閨房的床上躺著一個酒氣熏天的日本鬼子,睡得死死的、還打著呼嚕。
水族是敬鬼的民族,在他們的觀念中,褻瀆亡靈是莫大的罪惡。眼前的情形讓潘讓怒不可遏,他拔出刀、衝進屋,一刀就割斷了小鬼子的脖子——這一次,他沒有絲毫的猶豫。
這一刀砍得乾淨利落,沒有驚動其他房間的人。潘讓隨即拿起鬼子的步槍和挎包,從排水洞溜出了寨子。
到了田野上,他就開始檢查自己的戰利品。挎包裡有子彈、有鐵飯盒、銅湯勺、香菸火柴,還有一面日本旗。當然,但最高階的收穫還是這杆三八大蓋步槍。
潘讓沒有用過洋槍——剛才好不容易有個扛空槍過乾癮的機會、還被“總隊長”剝奪了權利——現在好了,自己有槍有子彈,身邊還沒有人管,當然要親自試驗一把。
於是,潘讓舉起槍、瞄準寨門的方向、扣動扳機,“叭勾——”就是一槍。
槍響過後,潘讓爬起來就往樹林裡跑。可是跑了一截才發現:奇怪得很,石板寨裡一點反應也沒有——“難道鬼子們都睡死了?”,潘讓覺得十分失望。
日本兵太不給面子了!小夥的腦子一熱,決定到寨子裡去再搞一槍,非把鬼子吵醒不可!
原路返回,來到自家的房子外面。先探頭看了一眼,果然,鬼子們都在睡覺。於是,他把槍口伸進窗子,二拇指一動,“叭勾——”,好傢伙!屋裡的鬼子全都跳了起來。
大功告成,潘讓轉身開跑,先找個地方藏起來、觀察動靜。對於生長在村裡的小夥而言,山寨裡的每一級臺階、每一塊石頭都瞭如指掌,潘讓躲在暗處,看著日本人跑來跑去、大呼小叫,誰也找不到自己,覺得十分有趣。
正開心的時候,看見潘發家的門口聚集著一群鬼子,“烏鴉鴉的好多人,距離又不遠,老子槍法再差也能打中個把”,潘讓信心十足、端槍瞄準,“叭勾——”,不知道打中了沒有,反正那一大堆人全都趴下了。
這一槍暴露了夜襲者的位置,引得四周的日軍都向這裡開火,石板寨裡頓時槍聲大作,鬼子們再也別想睡覺了。而這時,潘讓早已鑽進排水洞,跑到寨子外面去了。
回到樹林子裡,潘讓就威風起來了——潘發隊長前倨後躬,不僅絕口不提他膽子小槍法差的缺點,反而對他的英雄氣概大加讚賞,總隊長親手幫他脫掉溼衣服、還解下自己的棉襖給他穿上,並且當場表示要提拔他當小隊長。
禮尚往來,潘讓也顯得十分豪爽:“總隊長,你的槍沒子彈了?不怕!我的挎包裡多得很,自己拿!”
天色矇矇亮的時候,石板寨裡響起了軍號聲,日軍開拔了。
但同時,寨子裡燃起了熊熊的火光——日本鬼子放火焚燒了村莊。頃刻間,石板寨的一百八十二棟房屋就被吞沒在火焰和濃煙之中。
當外出避難的人們跑下山來的時候,有著數百年曆史的古老村寨已經化成了一片灰燼。眼看著自己的家園毀於一旦,村民們無不痛哭失聲,許多人甚至悲傷得昏倒在地。
寨牆的石頭基座上,留下兩條標語:“大日本皇軍所向披靡!”“如有抵抗者,格殺勿論!”
潘發咬緊牙關,在日軍標語的中間刻下五個大字:“抵抗者——潘發!”
立刻,被烈焰燻黑的石牆上,出現了一句句不屈的宣言:
抵抗者潘秀輝在此!
抵抗者潘曉在此!
抵抗者潘命在此!
抵抗者潘讓在此!
……
蒙老拉已經五十多歲了,這時也拎著一把柴刀跑過來,要求把自己的名字寫上去,潘秀輝嫌他年紀大,不願意幫他寫。老頭急了:“我有力氣!我也要抵抗!昨天下午,我也往河裡砸過石頭的……”
於是寫上:抵抗者,蒙老拉!
第二天,各村寨的頭領召開“聯席會議”,共同商討聯合抗敵的事宜。
就在石板寨的村民與日軍生死相拼的同時,附近的姑檀、板南、板梨、水昂、水迭、宋掛等水族村寨也都爆發了類似的戰鬥。短短兩天時間,包括潘華臣(板南寨族長)在內的一百多人英勇戰死、兩千座房屋被燒燬、五個村莊被全部燒光,牲畜、糧食和財物的損失更是難以計數……日軍的暴行使大山之中的鄉民們激怒了,方圓數十里的水族民眾全都動員起來,人們結盟發誓,要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