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點?什麼疑點?”瀧一本正經地反問道。
“笹島先生……”添田看著前方雲層下連綿不斷的高山輪廓線說道,“他本來準備畫一幅大作。還特意請了一位年輕姑娘當模特,連續三天去他家的畫室。然而這三天時間裡,笹島先生特意讓家裡的女傭不要去上班。這可真是怪了,既然叫來了模特,不是更應該讓女傭留下來招待客人嗎?為什麼不讓她去上班呢?”
兩人來到茶屋前。再往前走就能走到旅館了。蓼科湖越來越近,已能看見湖畔的植物。
瀧良精一臉痛苦地聽著。
“還有一件怪事。笹島先生為那位姑娘畫了八張素描。他本人也很喜歡那位姑娘,所以才畫了這麼多速寫。可是在他去世之後,那些畫卻全都不見了,僅留下一張畫到一半的。當然,也可能是笹島先生自己把畫撕了或是丟了,但警方連一張紙片都沒有找到。我剛才已經說過,畫家很喜歡那位模特,也很積極地畫素描,想必那些畫肯定很不錯,所以我覺得他不太可能會把畫撕毀。這就說明,畫是被人偷走的。真是不可思議,為什麼會有人偷走這些畫呢?那位小姐可是一位良家女子。”
添田故意沒有報出野上久美子的名字,反倒是瀧先交了底。
“那位模特是我介紹的。”瀧忍無可忍,主動道出了實情,“素描丟了這件事是真的嗎?”
“真的。原來是您幫忙介紹的啊?”
“我認識那家人。笹島打電話讓我找模特,我就想起了她,於是推薦給了笹島。”
瀧的臉色越來越慘白。
兩人走過了一片針葉林。雲影在高原寬廣的斜面上緩緩移動。原野的顏色也時刻變幻著。
添田裝做剛聽說這件事的樣子:“這我還是頭一回聽說,原來還有這樣的聯絡……這位小姐,是您在工作中認識的嗎?”
“不,是我一位老朋友的女兒。”
“那這位老朋友認識笹島先生嗎?”
“和笹島沒關係……那人已經死了。”
“過世了?”添田裝出大感意外的神色,“是嗎?”
這時,瀧良精尖聲說道:“我說你啊,這事和笹島的死有關係嗎?”
“啊,沒什麼關係。不過我總覺得那位小姐的素描被盜這件事有些蹊蹺,所以就冒昧地向您提問了。““我勸你最好不要再査這些無聊的事情了!”瀧帶著些許憤怒的語氣說道,“不要打探別人的私事。笹島是我的朋友,我不想讓他變成你們挖掘新聞材料的物件。再者,人都死了,繼續調査不僅沒有必要,也很失禮!”
這還是瀧第一次開口表示抗議。
“是嗎?”添田平靜地回答,“新聞,就是要不斷追求真相。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不能失了禮數,可是不讓事情不了了之正是我們的職責所在。您是我的前輩,我在您面前說這些可真是班門弄斧,不過我覺得您應該是能體諒的。”
“你……”
瀧突然語塞了。他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趕忙壓抑了一下情緒。
“這我明白。”他恢復了平靜,“人生中會發生各種各樣的事。誰都有不想被別人知道的秘密。活人還有權利辯解,可死人就沒有了。”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年輕的記者追問道。
“添田,”之前瀧從來沒有瞧過添田一眼,可現在,他竟直視著添田,“這世上有許多難事。有些人沒來得及告訴別人就死了……我也不敢說自己沒有這樣的秘密。然而我現在還不能說。”
“那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瀧的聲音裡好像混雜著沉重的嘆息聲,“是啊,等我快死了,也許就能說了吧。”
“在您快死的時候?”
添田不禁凝視著瀧的表情,只見他的臉上滲出一絲複雜的微笑。“眼下我還死不了,沒事,你看——”瀧舉起手,“我正在如此美麗的鄉間散步,深感生命之美好。添田,我還死不了呢。你要盼我死,估計是沒希望了,你還是把這件事給忘了吧。”
那並非之前冷淡的瀧良精。此刻瀧對年輕晚輩的關懷,如秋日暖陽一般細膩無聲。
添田與瀧並肩走進了旅館。
他已經沒有更多問題要問瀧良精了。因為瀧不會再多說什麼。添田本想在這裡住一晚,事已至此,已無必要。
“給您添麻煩了。”添田從前臺取回行李箱後,站著向瀧道別。
“你這就回東京去了嗎?”瀧竟流露出些依依不捨的表情。
“是的,直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