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睦融洽沒有紛爭。
多麼虛假,我們後人景仰的,卻是如此一個被自行完美了的,虛假的霍去病。可是這種虛假因為流傳了前年,而又漸漸成了一種真實。
荒誕吧,可笑吧。
“霍將軍,我來看你了。”應曉寒道。
懷中拿出一把匕首,那曾經是霍去病的匕首。在食指劃開一道口子,讓血流淌下來,滴在新造好的石碑上。
“我這裡一切安好。”他說。
然後又離開。
過程中,他沒有變換過任何表情。
蒼天為證,黃土為誓,我霍去病願與應曉寒結為金蘭,今日歃血為盟,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過去了,過去了,都過去了。
也好,也好。
應曉寒忽然覺得,自己果真已開始蒼老。
那年他廿二歲。
這時,也惟有感嘆韶華易逝。
又是十年過去。
應曉寒在霍去病的墓碑上已印了十個血跡。
雍門旁那小宅已是不住了,卻把韓說的府邸給買了過來,一個人,空落落地待著,有時候,甚至整天整天躲在那個地窖裡。
銅鏡裡的自己,額頭已漸生皺紋,可那東方朔倒是一如往昔,幾乎沒見他老。
喝酒是照舊的,東方朔的笑也是照舊的,只是應曉寒面上的悲喜,已經看不出來。
那天,還是喝酒,東方朔帶來的是花凋。
“這酒,倒是應現在這情景。”應曉寒有一句沒一句地說。
如今是暮春,東風亦吹得無力。三月的飛絮在楊柳梢上自然是沒了蹤影,計算有,也不過是點點殘絮。
處處頹敗。
“曉寒,有件事情我十多年來從未問過你。”
“說。”
“你老家是何處?”
應曉寒的表情忽然有了些波動,但又回覆了平靜:“我沒有家。”
“果真沒有?”
“果真沒有。”
“你想回家吧?”東方朔問道。
應曉寒抬起頭,看著東方朔。傻傻地笑。
“早就回不去了……”
第卌九章 真相
“你知道我是誰嗎?”
“東方朔。”
“廢話。”東方朔瞪他一眼,“應曉寒,你從認識霍去病到現在幾年了?”
“十四年。”
“好,記性不錯。那你記得不記得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與徐錦懷在北地郡的客棧碰到的。”
“對。那是幾年?”
“元狩二年。”
“徐錦懷告訴你的?”
“沒錯。”
聽到這裡,東方朔大笑,“你知道不知道這個故事哪裡不對?”
“你指什麼?”應曉寒疑惑。
“隨便什麼。”
“……不知道。”想了一會,他道。
“年號這個習俗的確是從漢武帝開始的沒錯,但是初用的年號是元鼎三年,而之前的建元、元光、元朔、元狩都是後來追封的。”
應曉寒忽然想起曾經在歷史書上似乎是有這麼一回事情。
“所以,那徐錦懷根本不可能知道元狩二年這個詞!”
應曉寒聽得起了雞皮疙瘩。
“可是……的確是他告訴我的啊……”
“呵呵,那你現在知道不知道這個故事哪裡不對了?”
“難道……這根本就不是歷史?”
東方朔笑笑。不答他。
“還有,你是不是覺得受傷的時候根本都不疼?”
的確如此。不光是長門宮前、北地驛站、祁連馬車,他給霍去病的墓沾上自己的血時,劃開面板也沒有任何感覺。
“你是不是……”東方朔還在問。
“你……你怎麼會……都知道……”應曉寒顫抖地打斷他。
“等我說完吧,”東方朔笑笑,“你是不是見到我覺得眼熟?”
“是……”
“最後一個問題,你想回家麼?”
“想。”
為什麼不想?在這裡做什麼?
當一個無聊的將軍,看著古而有之的吏治腐敗,等著武帝后期那人心惶惶的“巫蠱之亂”的到來,等著革詹氏的外戚在數年內被趕盡殺絕?
沒有任何期待。應曉寒都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