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便起了身,從沈媽媽手裡拿過一張字紙,卻是方才賈媽媽呈回來的。只見她將紙遞到張氏與崔氏面前,眼中含淚,哽咽道:“請二位嫂嫂為妹妹做主。”
張氏與崔氏忙起身接過字紙,細看之下,見上頭是一張類似於時間表一樣的東西,卻是清清楚楚地寫著流風前天的行程。由卯初至未初(早上05:00-中午13:00),事無鉅細,一一在案。每件事後頭還有畫押,會寫字的還簽上了姓名,應為人證。
崔氏著重看了午初的那幾行字,卻見上頭寫著“午初一刻(上午11:15),翠軒送果子上門,流風接去屋中,打點回禮,說話至午初三刻(11:45),後與翠軒同去大廚房領飯,至午正一刻分開(12:15)”等等,後頭還有翠軒的簽名,她那筆字是崔氏親手教的,一瞧便知。
也就是說,從午初整至午正一刻(上午11:15—12:15),流風一直和翠軒在一起。而慧兒卻說流風在午初二刻(上午11:30)時從庫房走出來,這明顯是在撒謊。
到此時崔氏才明白,為什麼王氏方才一直在追問慧兒走的哪條路、走路快慢等,原來是在推算時間。慧兒若是撒謊,這時辰便肯定對不上。
其實,崔氏不知道的是,傅珺早就算準了,慧兒的時間線絕對經不起推敲。而這一切,都要歸功於傅珺那可怕的記憶力。
傅珺清楚地記得,那天是柳夫子的課,巳正(上午10:00)下課後,她因琴彈得不好,被柳夫子留下來又單獨練了大半個時辰,回秋夕居的路上經過大花廳,恰好看見那個管事媽媽在招呼丫頭僕婦鎖門,那時候差不多是午初整(上午11:00)。好巧不巧,慧兒的謊言便是從這裡開始的,真是天助傅珺也。
從大花廳到大廚房再到庫房,這段路傅珺沒走過,但原主走過啊。傅珺估算了一下,這段路就算用跑,15分鐘也絕對跑不完。而那天午初一刻(11:15)翠軒來訪、流風相陪,傅珺亦是知道的。流風一直與翠軒在一起,這是最好的不在場證明。
傅珺不怕慧兒把時間往後說。因為午初三刻(11:45)大廚房開飯,人來人往,庫房那邊不可能沒人,到時候會有更多的人證明慧兒說謊。慧兒能夠冤枉流風的時間,只有那短短的一、兩刻鐘。
慧兒此刻尚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垂著頭微微顫抖,不住地道:“婢子沒有,婢子說的是實話。”
張氏怒道:“還敢嘴硬?這白紙黑字寫著呢,午初一刻至午正一刻,流風一直跟人在秋夕居里,又跟人去大廚房領午飯,你哪隻眼睛看見她從庫房裡出來的,嗯?”
說罷便吩咐左右:“拖下去,掌嘴五十!這丫頭壞就壞在一張嘴上,給我堵上嘴狠狠地打。”
慧兒驚慌地抬起頭來,張口想要說什麼。旁邊早有僕婦湧上來,一把便堵了慧兒的嘴,隨後便將她拖了出去。也沒拖遠,便在廊下行刑。
那掌刑的僕婦拿著毛竹板子,方向慧兒臉上批了兩下,慧兒便疼得受不住了,拼命搖頭掙扎,口中不住“唔唔”亂叫。兩個僕婦架著她不叫她亂動,另一個僕婦繼續行刑,“啪、啪”的批臉聲響徹整個花廳。慧兒被打得左右亂晃,不多時便昏死了過去。
花廳之內,賈媽媽此刻已是窘得滿面通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老奴實是沒臉見幾位太太。”
慧兒是跟著她來的,這丫頭犯下這等事,她這個管教媽媽難辭其咎。
張氏與崔氏忙起身去拉她,崔氏勸道:“媽媽莫要如此。古語說日久見人心,這丫頭跟著媽媽才幾天,媽媽不瞭解也是人之常情。”
賈媽媽只不肯起來,滿面羞愧地道:“無論如何也是老奴放在身邊調教的,老奴總要擔些錯處。”
王氏因一直在哭,慢了一步,此時便也上前去扶賈媽媽,垂淚道:“原不關媽媽的事,媽媽再這樣,可叫我心裡怎麼過得去?”
賈媽媽這才起了身,卻再不敢坐了,堅持站在了一旁。
方才慧兒那一腳踏出去,賈媽媽便知道,慧兒這是在賭,拿自己的命在賭。
對於這樣的人,賈媽媽並不討厭。多少年的經驗告訴她,這丫頭未必不是可造之材。只可惜,慧兒今天遇上的是王氏。王氏的聰明賈媽媽是領教過的。慧兒的第一個錯誤便是:錯以為王氏好欺
而慧兒犯的最大的錯誤,便是以區區賤軀,妄圖入局侯府幾房之爭。這種事情一旦沾上,走對了自是一步登天,走錯了卻是萬劫不復。
賈媽媽在心裡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