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蘭草。”她平靜的答,知曉他定是不明緣由,繼續道:“依蘭草,可以磨成極細極細的粉末。是一種極其罕見的迷幻劑,飄散於空氣之中,無色無味,難以察覺,而聞了依蘭草之人,起初只會覺得心曠神怡,精神大好,是一種安神極佳之物。但是聞了久而久之便會產生錯覺,昔年一樁樁愉快的往事會在眼前一一過目,日漸神情恍惚。而這時候,又會剋制不住自己去回想起往日極度悲傷之事,這一喜一悲,乃犯了情緒的大忌,對於一個本已是抑鬱沉積的女子而言,是極其危險的,極有可能會做出意料不到的事。譬如說:投水!”
她的話如同一枚枚自天上墜落的的冰雹同時砸向了他,顆顆都砸中了他心中最痛之處。
他的俊顏在剎那間變得雪白沒有人色,“投水”二字,似兩塊烙鐵重重烙在心上,呼吸的痛楚間幾乎能聞到皮焦肉爛的味道,痛得說不出話來。
他清楚記得,母后投水那年,他已然十六歲,早過了懵懂不知的年紀。他一直覺著奇怪,雖然當時母后已被禁足於長樂宮,卻為何有段時間,母后心情愉悅,總是和顏悅色,同他叨唸起往昔如何如何與父皇一同橫掃天下,彼時她與父皇是如何一同披荊上陣殺敵等等。那時,他由衷的慶幸,如果母后能一直這麼寬心,該有多好。可是,好景不長,沒幾日,母后又開始鬱鬱寡歡,且更勝從前,精神是日漸萎靡。終於有一日的夜晚,母后出了事。 雨突然停了,他手中的傘,不知何時已是棄落於地,因沾染了泥濘而顯得不堪。陽光一如既往的猛烈,灼痛了他的眼,滿含著隱忍與苦痛,他瞧著她,一字一頓的問:“母后,是中依蘭草之毒,神情恍惚,是以投水自盡?
有風吹過,樹葉嘩嘩作響,像又落下一陣急促的冰冷暴雨,陽光透過葉子細碎的間隙落下,灑落在她的眉眼間,看起來宛若天上謫仙般絕美。
她眸中有光芒一跳,神色平靜,只輕輕吐出一字,“是!”如同呵出一抹芳香的雲。
他狠狠一怔,倒退一步,似不能相信一般,彷彿有洶湧的狂潮,一波一波激盪得心中痛楚難掩,雖是劇痛,仍含了幾分清醒問道:“你甫入宮,又是如何得知?”
煙落暗自佩服他的沉穩與厲辣,即便在這般時刻,依舊能保持著腦中的清醒,實屬不易,由此可見,他會有那般深沉精妙的陷害設計也不足為奇。唇邊略過一絲快意的笑,一閃而過,教人無從抓住。
風離澈突然上前一步,緊緊拽住她的胳膊,顫聲道:“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
依稀能感受他雙手的顫抖,煙落輕哼一聲,緩緩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教我知曉,也是機緣巧合。只是,我們站在這裡,說話總是不便。萬一被人瞧見,更是不好。不如容煙落進殿細說。”她斜覷一眼,瞧見不遠處大樹下似乎有一名宮女的月藍色衣襬隨風撩起,泛起一絲與天同色的藍光,幾乎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眼。
他眼中有著幽然的火簇,方恍然,拉住煙落一臂,便直往景和宮而去,毫不避諱男女有別。若是落入他人眼中,不知會是怎樣一番曖昧之意。
入了景和宮中,煙落與他細說了當日在慎刑司之時的遭遇,以及那名被處死的宮女的詳細情況與事由。只是,她隱去了“醉春歡”一事,只因,她還不曾探得這葉玄箏之死與醉春歡有何關聯。自然,更深一層的原因,她暫時不想讓他知曉“醉春歡”一物,或許“醉春歡”於她還另有作用。
是夜,兩道黑影沒入無邊的夜色之中。直往廢棄已久的長樂宮而去,是風離澈與煙落。
她心內一陣唏噓,造化弄人,前兩日,她與風離御在廢棄的景月宮中相會,今夜,她卻與風離澈一同來到了另一處荒棄的宮殿。
他帶著她,施展輕功,在樹叢中縱躍穿梭,身姿輕盈若在花叢中紛飛的蝶兒。少刻,一座似廢棄已久的宮殿出現在了她的眼前,老舊的宮牆,曾經的鮮豔如今已是斑駁陸離,整片整片的刻落著。破舊的樓宇,遙望右上角的一處飛簷之上甚至有著一塊搖搖欲墜的木條耷拉著腦袋,在風中瑟瑟發抖。這裡處處青苔遍佈,在這蕭瑟的夜裡,看起來竟然有那麼一絲的陰森。
初夏將至,今夜極是悶熱,直教人覺著風雨欲來。
老舊的殿門死死閉緊,上面似懸掛了一把滿是銅鏽的大鎖。
烏雲閉月,周遭一片漆黑,風離澈取出手中火折,小心點燃。照上了那把銅鎖,刻眉緊擰,只猶豫片刻,便抽出腰間鋒利的匕首。只聽得“哐啷”一下,銅鎖碎成兩半,殘敗躺落於地。
煙落小心翼翼的將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