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了。”
芳華嘻嘻一笑,朝阿花擠了擠眼睛:“咱們共一把傘,讓阿孃跟我師父撐一把傘。”
“好啊好啊!”阿花即刻會意,將手中的傘塞到了梁大夫手裡:“梁伯伯,你給我乾孃給撐好傘。”
梁大夫呆呆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的望著那把塞過來的傘,錢香蘭的頭更低了些,一張臉紅得跟搽了胭脂一般,口中囁嚅:“我不用打傘,給清月清寧用吧。”
沒人回答她,周圍傳來的只有腳步漸漸遠去的聲響,錢香蘭驚愕的抬起頭來,就見那幾個年輕的身影已經飛快的朝前邊奔了去,而天上的雪也慢慢的下得密了些,很快,眼前便是紛紛揚揚的雪花飄舞,天地間開始白茫茫一片。
一把傘撐在她頭頂,淡綠的油紙傘上有些陳舊,傘骨那裡已經成了灰褐色,上頭繪著的梔子花的花瓣也不再潔白,帶了些微黃,可是錢香蘭覺得自己彷彿間還能聞到一種淡淡的花香,若有若無的縈繞在心間。
“錢、錢、錢家妹子,咱們走罷。”梁大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將自己情緒控制住,說話也沒有剛剛開始那樣結巴。
這是他第一次跟錢香蘭單獨相處,實在有些手足無措。
他明白,這是自己的徒弟在給他製造機會,可他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說話——單身了這麼久,忽然要獨自面對一個婦人,特別還是自己心裡頭中意的那個人,梁大夫緊張得很,想要說幾句好聽的話出來,可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嗯,回去。”錢香蘭點了點頭,聲音很小,心裡也很緊張。
多少年沒有跟一個男子單獨行走過了?錢香蘭一邊朝前邊挪著步子,一邊回想著過往時光,她小的時候跟父親一起散步在廬州的鄉間小路上,那時父親牽著她的手,教她認路邊的花草樹木,認天上的星星:“那是牽牛星,那顆是織女星,他們每年要七月七日那天才能渡過銀河相會。”
她嘆著氣道:“牛郎和織女真可憐。”
父親默然了很久,才指著天空裡一顆星星道:“香蘭,那是你母親住的地方,總有一日我會去那裡找她。”
“總有一天?”她眨巴眨巴眼睛:“父親,到了那一日你也帶香蘭一起去找母親,我還沒見過我母親,見到她我要問問她,為何要將我與父親拋下,獨自到天上去了。”
父親沒有回答她,她有些奇怪,仰頭去看父親,這時卻有幾滴熱淚落在了她的額頭,很快滾到了她的鼻尖上:“父親,你哭了麼?”她有些惶惑,緊緊攥住父親的手:“香蘭說錯話了,是不是?”
父親蹲下身子,將她摟在懷裡,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那眼淚珠子一滴又一滴的落了下來。
她後來終於明白了母親為何獨自去了天上,而父親也在十多年後真的撇開了她去找她母親了,臨終前,他攥著她的手,吃力道:“香蘭,父親不中用了,你要照顧好自己,找個好些的人家嫁了……”
她含淚答應,父親那黯淡的眼神讓她傷心了許久,直到盛思文又一次出現在她面前,這才暫時將那分傷心沖淡了幾分。
盛思文是她父親的學生,很小的時候她便認識他,總聽父親誇讚他聰明,說若是心思用到正道上頭,將來定然是國之良才。盛思文去京城趕考的時候,父親還拖著病體出來相送,她跟在父親身邊,看著那個穿著淡青色長衫的少年郎,只覺他氣宇軒昂,與村子裡那些年輕人相比,完全不是一種人。
後來盛思文回來了,盛家大嬸遣了媒人過來提親,她想了許久,最終還是答應了,她喜歡他那文質彬彬的樣子,喜歡他清秀的臉孔和與眾不同的氣質。
她將自己的手交到了他的手中,他陪著她在鄉村小道上行走著,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話,他說得最多的便是:“香蘭你真美,比那天上的星星還要耀眼。”
她含羞低頭,心裡頭跟吃了蜜一般甜。
可是,甜了之後便是苦,她萬萬沒想到,自小便認識的那個人竟然會是如此衣冠禽獸,騙了他的寡母,將她拋在鄉間孤苦伶仃的過日子,騙了她,讓她孓然一身漂泊半輩子,若不是還有個貼心的女兒,她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十多年了,她再也沒有單獨跟一個男人這般並肩行走過,錢香蘭有幾分緊張,下意識將身子從梁大夫身邊挪開了些,雪花很快便飄到她的肩膀上,右邊很快就有了一塊溼漉漉的印記。
她在逃避自己?梁大夫心裡有幾分苦,她是看不上自己吧?畢竟自己掙不到太多銀子,家裡還有兩個兒子,老二還沒成親,要的是錢,而她卻有房有地,女兒也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