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女——聽說竟連平日最喜歡的遊湖都不想去;怎麼,到現在都沒想通?
“嗯?阿大?”
館陶翁主阿嬌莫名其妙地瞧著她家皇帝舅舅——想通什麼?沒想通什麼?
“阿嬌,汝阿母之擇配……”
大漢天子邊說邊挑揀著用詞,希望以最溫和婉轉的方式做通阿嬌侄女的思想工作——館陶長公主劉嫖再婚的決定雖然非常突然,讓所有人都有措手不及之感,但如果能設身處地地想想,就會發現還是情有可原……
嬌嬌翁主知道,皇帝舅舅誤會了。
昊天上帝作證,現在讓她傷腦筋的哪是母親的再嫁問題?!
事實上,打從昨天下午起,她甚至都沒想到過母親大人——尤其是在劉徹表哥無意間向她揭曉了對梳的特殊含義後。
後面的這段時間,她滿腦子都是‘劉榮表兄到底是什麼意思啊’的疑惑?只是苦於沒人商量,連問都找不到地方問。
不過,這些話是萬萬不能對皇帝舅舅提的。
不管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嬌嬌翁主只能選擇——預設——將錯就錯。
於是,
阿嬌翁主耷拉著腦袋,默默聽訓。
說了一堆,
看侄女乖乖的安靜的表象下目光遊離,心思早不定飄到哪兒去了,天子陛下無奈地笑了——這孩子總是這樣,凡不樂意、又不能硬頂的,就搞消極抵抗。
“來,阿嬌,”天子拉著阿嬌的手,離開憑欄。
宦官們的預備工作非常盡心,昨夜在每層樓都生了整整一夜火盆,用來驅逐寒氣和潮氣。所以,即使在離地幾十米高的頂層,這所常年人跡罕至的樓閣中也感覺不到一絲陰冷,加上特意新擺上的暖色調傢俱,堪稱舒適了。
皇帝陛下在主位上坐下,阿嬌陪坐一旁。
隨同伺候的大內官見天子與小貴女都進來了,急忙叫小宦官去把窗前的萱草簾放下一半,自己則將早備好的熱飲與放著堅果點心盤的矮案端進來。
皇帝陛下還在惦念剛才沒討論出結果的話題,這下換成直截了當的方式,對館陶長公主的再婚打算,阿嬌真覺得如此難以接受?
從天子的角度,委實看不出長公主再嫁與否會對她的三個兒女產生什麼實質性影響。因此,皇帝陛下感到頗為費解,搞不明白小姑娘如此執著的反感情緒因何而起。
“阿嬌,可知……何為‘私夫’?”
大漢皇帝思忖片刻,決定另尋一個切入點。
“私夫?”
阿嬌翁主很迷茫地眨眨眼,一臉問好。
“如是,私夫者……”
帶著幾分戲謔的表情,天子慢騰騰地解釋著:私夫,私夫,意思就是——私下裡的丈夫。
皇家給公主們安排的婚姻往往偏重於政治考量,很少會照顧到‘新郎是否高大英俊,男女雙方是否情趣相投’這類事。如此,造成的結果就是,很多時候,公主們與自己的丈夫相看兩相厭——比如你的母親館陶長公主和你的父親堂邑侯陳午。
聽到這兒,阿嬌有精神了,努力點點頭,來了一句:“嬌嬌……深以為幸。”
“噢!咦?”
天子不可思議地瞪著小侄女:“為甚?”
嬌嬌翁主象是想到了什麼,扁扁嘴,惡聲惡氣地說道:“何止阿母,於堂邑侯午,嬌嬌亦深厭之!”
那種毆打幼孺的卑鄙暴力男!人渣!!
還好,阿母與他夫妻關係惡劣!!
否則成天在長公主官邸裡晃盪來晃盪去的,抬頭不見低頭見,讓她還怎麼回家啊!她估計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躲在宮裡頭。
“阿嬌……阿嬌!”
大漢天子頓時理解了,用食指點戳著侄女的額頭大笑:“時過數載?竟不忘耶?”
館陶翁主阿嬌在皇帝舅舅面前連最起碼的表面功夫都懶得做,坦率得令人扼腕:
為什麼要忘記?那可是她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捱揍呢!
刻骨銘心啊!
她沒忘,也不可能忘——事實上,她打算記恨上一輩子,直到天長地久,地老天荒……
“呃!”
面對如此直接如此坦誠半點偽裝都沒有的孩子,皇帝陛下頓時感到相當無語。
通常,一個人無論怎麼想,在表達的時候好歹總會掩飾一下,往主旋律上靠一靠,尤其,是在執掌生殺予奪之權的當朝天子面前。
在大漢皇帝面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