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也不喜歡你。”楚心透過玻璃窗看向瓢潑大雨中一臉狼狽的安素,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安素,在人前,安素向來以淑女示人,笑不露齒,端莊嫻熟,可這個樣子倒是讓楚心大吃了一驚。
左胸腔裡那顆陪伴她十餘年的心臟又開始一陣一陣的刺痛,讓楚心莫名的絕望,最近頻繁的疼痛卻找不出原因,讓她逐漸相信報應這一詞彙,應該是報應吧。
不然怎麼會老是無緣無故的疼呢?
“我從來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一個人,總在我最快樂的時候搶走我的一切,你到底是憑藉什麼,可以那樣毫無忌憚的取走我的一切。”安素是用一種非常安靜的方式說完這一句話的,感覺就好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適宜嫁娶。’
卻讓楚心的心肝一陣陣疼的厲害,彷彿有人用一種纖細的力量輕輕的,輕輕的碰觸她的心臟,讓她疼得死去活來的,右手無意識的將桌子上的報紙拖了下來,掉落在她的臉上。
無疑於是最後一根稻草,將她所有力氣抽光。
楚家大亂,手忙腳亂的將楚大小姐送進醫院,一貫風趣的主治醫生頭一回露出沉重模樣,摘下聽診器,指著楚心用一種非常嚴厲的語氣警告她:“你的情況很不好,非常不好。”
楚心微笑:“這樣反反覆覆都十幾年了,你還沒習慣?”
“出現了排斥現象,這顆心臟排斥你。”沈醫生十指交錯:“小心,到底怎麼了。是你恨這顆心臟,還是這顆心臟不愛你了?”
當年的手術震驚楚家,素不相識的兩個人,心臟卻會如此吻合。
楚心一驚,隨即又無奈的笑笑,漫不經心的笑道:“怎麼可能,我又不是傻子,要是沒了這顆心臟,我的命往哪跑啊。”
“最好是這樣。”沈醫生點點她的額頭,語氣略帶警告。
楚心好脾氣的拼命點頭。
什麼最容易生變。
感情,感情是最生變的玩意兒。
楚心住院才一個多月,夏天就打了一電話過來,語氣非常淡定:“小心,賀城西和安素飛法國去了。”
楚心當時正在削蘋果,估計是削得太快了,一不留神,居然削到自己的手指,血絲就這麼蔓了出來,開始只是一點點,接著就跟洪水暴發似的,嘩啦啦的往外流,她看著自己的手指,用一種非常快樂的眼神盯著自己的手指,然後笑容淡雅:“他倆本來就一對啊,飛往法國那個浪漫的國度共度一生,應該的啊。”
夏天當時呼吸一窒,一瞬間沒緩過氣來。
記憶是一塊美麗的拼圖,它的美麗在於,我們找不到真正的答案,當我們以為那是正確的,往往是錯誤的把鼻子按到眼睛處,等拼裝完一切之後,才啼笑皆非,可是再換已經來不及了,什麼都來不及了。
楚心用事實給我們證明生命是非常脆弱的玩意兒。
她死在了手術臺上。
心臟排斥,手術失敗。
楚家一片悲涼,楚母哭得死去活來,趴在手術檯上死活不肯下去,明明好好的活了十幾年,為什麼一下子就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沈醫生無法給出正確答案,他只能說,楚心恨那顆心臟,非常非常的恨。
夏天重病,躺在醫院裡,卻查不出任何的毛病,心力憔悴的幾乎沒有辦法醫治,口裡碎碎念著兩個字:“小心,小心。”
空白,混沌,模糊,哀傷。
畫面不斷倒轉,有一些東西在消失,有一些東西在昇華。
楚心的心臟裡面的那顆玩意兒並不是別人的,就是賀城西的,那個陪她走過幼稚的童年,不安的青春期,平靜的大學的男人的心臟。
其實在安素見到楚心的第一眼開始,楚心胸腔裡面的那顆心臟就開始腐爛,生鏽,發出汙濁的氣味,不能用了,再也不能用了。
賀城西在無意間發現這個事實,藉著與安素出國的幌子,將心臟移植給楚心,那顆鮮活而充滿愛意的心臟,順利移植到楚心的心裡,這一切,除了沈醫生還有安素,誰都不知道,包括楚心。
可是沒有賀城西在的身邊,楚心逐漸枯竭,生命在愛與痛的邊緣掙扎,於是安素回來了,一同回來的還有賀城西的孿生哥哥,賀城東。
本想瞞天過海,讓賀城東和楚心好好在一起,一切就當沒發生過似的。
可是楚心終究是楚心,逐漸起疑心,哪怕安素一而再的阻攔,也擋不住楚心蜂擁的疑心,那張報紙是最後一根稻草,上面只有一句話‘不明少年意外身亡’,還有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