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考慮清楚,給我電話。”
他先結束通話。
我失神許久,才聽見母親叫我:“……阿曉,你付錢沒有?”
我半夜裡披衣去父親臥室。
書桌上留著他的照片,前面有一瓶酒。
我點上煙:“爸爸,我想和你說兩句話。”
他在照片裡看我。
父親生前一直不習慣拍照片。每次出去遊玩,被攝影師強拉到鏡頭前面,他只會垂著兩手,眯起眼睛,勉強向兩邊扯起嘴角,露出一個略帶羞澀的笑容。
他用這笑容拍了一生中幾乎所有的照片。
“你女兒這輩子就因為信了一個男人的求婚,走錯許多路……”我說,“現在又有一個男人向我求婚,我該怎麼做?”
我坐在房間地上。地板冰涼。
掛鐘裡秒針嗒嗒地走。
等一支菸抽完,我摁熄菸頭,又拿一支放到嘴邊。
突然察覺手機震動,我從口袋裡拿出來看:“我是林徐,明天能不能見一面?”
我重重靠上床沿。
我才三十歲。心已經這麼累。
驀地想起林兆在電話裡說:“你還愛著周宴。”
他不是說:“你是不是還愛著周宴?”也不是說:“難道你還愛著周宴?”
他是斬釘截鐵:“你還愛著周宴。”
這地球上我最不想再扯上關係的就是周宴。可是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我的女兒姓周,我要管周家老爺子叫爸爸,就連證明我們已經不再有關係的離婚證也只是拿來證明我們曾經有關係的物件。
這世上誰最愛你?反正不是向你求婚的那個人。
我霍地站起來:“爸爸,我明白了。”
正要回去自己房間,開啟門,母親就站在外面。
我不自覺後退一步:“……媽。”
她看著我,一字一字說得很慢:“你剛才說,林兆向你求婚了?”
第十八章(上)
我嘆一氣,許久才說:“是。”
她睜大眼睛,覺得不可思議:“這麼大的事,你居然沒有告訴我。”
“媽,事發突然。”
“——所以他最近都不約你了?”
“事情沒有你想像的那樣複雜。”我說,“感情沒有到火候,我不想一錯再錯。”
“我們都同意林兆和你一起,難道是我們害你?”
她往前一步,“你想一想我,想一想你爸爸!”
我不想說話。
她眼角有隱隱淚意:“隨你的便,我回去睡覺。”
她轉身回自己臥室,用力反鎖房門。
我輕輕敲門:“媽。”
裡面不出聲音。
她在生氣。
“媽,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我回自己房間。牧牧一隻手露在被子外面,枕頭掉在地上。
“睡好,牧牧。”我把枕頭重新塞到她腦袋下面。
她翻一個身,小手一揮,正打在我的腿上。突然咯咯笑起來:“媽咪!”
她看著我,兩隻大眼睛一眨一眨,在夜裡閃閃發光。
“怎麼醒了?”
“我聽見外婆在說話。”
我心中一顫。
“聽見外婆說什麼了?”
“聽不清楚。”她笑嘻嘻,“然後媽咪就回來了。”
我脫掉外衣躺到床上。她幫我拉上被子。
“媽咪說故事給我聽吧。”
“牧牧今天想聽什麼?”
“長頸鹿和兔子的。”
“啊,長頸鹿和兔子……”我讓她靠在我的臂彎裡,“讓媽咪想一想,什麼時候說過這個故事?”
“不是媽咪講的,是爹地講的。”
周宴。
此時說這冤家只能令我頭痛。
我微嘆:“媽咪不熟悉爹地的故事,要不我們換一個。”
“那就猴子和三隻小豬的故事。”
“媽咪說過這個?”
“堂舅說的。他還說猴子本來是一隻大灰狼……”
虧木辰想得出。
我坦白說:“堂舅的故事媽咪也不會。那我們今晚就說媽咪自己的故事。”
“好。”
“從前,從前……有一隻鴿子……”
“鴿子的故事爹地說過了。”她扭著身子,找一個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