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慈的手非常涼,因為重病削瘦的關係,手腕骨頭都突出了起來,看上去十分虛弱。但是他握著裴志的時候仍然十分用力,彷彿有種非常沉穩和安定的力量。
“裴志,你是我來北京以後見過的最好的人。如果以後有誰跟你在一起的話,一定會非常幸福的。”楚慈頓了頓,又笑起來說:“如果我明天手術失敗了,那這輩子最後的心願就是你能長命百歲、子孫滿堂,我覺得你一定會好人有好報的。”
裴志低下頭去看著楚慈,不知道為什麼卻始終看不清楚,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不論怎麼努力都看不清楚慈的臉。
彷彿過了很久很久,他才聽見自己的聲音,哽咽著說了聲:“嗯。”
楚慈的胃部CT其實還算樂觀,腫瘤被還原到了非常清晰規整的形狀,這就意味著癌細胞的擴散已經被完全控制住,可以用手術的方式物理切除病灶了。
他開刀的地方是一家普通醫院,韓越本來想透過關係找比較權威的醫生,但是被龍紀威阻止了。這人大概活得太久,所以看的也比較開,告訴韓越說現在情況已經足夠好了,已經接近於良性腫瘤了,沒有必要大費周章的轉院找名醫。如果普通醫院開不了這個腫瘤的話,那就說明楚慈命數已盡,實在是命裡註定沒辦法的事情。
楚慈自己也不在乎。他開刀那天韓越一大清早就趕到醫院去,看見他穿著白色T…恤,一條灰色的寬鬆長褲,悠閒的光腳坐在床頭上澆花。
要說心理素質,這位的心理素質實在是異於常人。韓越本來緊張得七上八下,結果看到他那麼悠然自得的模樣,反而一下子啼笑皆非起來。
“喲,你來這麼早!”楚慈頭也不抬的隨口道,又招手叫韓越過來:“你看這花剪得怎麼樣?”
韓越走到他身邊,看著那盆瘦骨嶙峋的月季花,沉吟了一會兒說:“唔……給我一種非洲難民的感覺。”
“切,你懂什麼!這叫風格,風格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楚慈瞥了韓越一眼,搖頭嘆道:“沒有藝術感的傢伙。”
“藝術感什麼的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這花大概是活不過下個月了。”韓越把花盆從楚慈的魔爪下抱出來,放到窗臺靠陽的位置,撫摸著花苞嘆息道:“可憐啊,每次我看到有飯不吃拼命減肥的青春期少女都感到十分悲哀,就和我現在的感覺一樣……”
楚慈把噴壺一放,說:“活不過下個月我跟你姓。”
“喲,你不是早就該跟我姓了嗎?”
韓越的調笑沒有產生任何效果,楚慈只淡定的瞥了他一眼,就像看小孩一般懶得跟他計較。
這時候兩個醫生推門進來,要給楚慈做最後的術前檢查。韓越心裡還是有點慌,想陪在邊上看著,但是突然手機響了,竟然是司令夫人的號碼。
跟至今不大會用手機的韓老司令不同,司令夫人的手機都換了好幾個了,時刻緊跟潮流。
韓越遲疑了一下,楚慈問:“裴志嗎?”
“……不是。”
楚慈一點沒聽出韓越的聲音已經有點酸味了,只疑惑的問:“那你怎麼不接啊?”
“……”韓越滿懷醋意的走到病房外,關上了門。
他站在走廊上,眼看周圍沒什麼人,才接通了電話:“喂,媽?”
“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醫院。”
司令夫人的聲音遲疑了一下,才問:“你找了人給……動手術嗎?”
說到楚慈名字的時候她聲音非常含混不清,韓越聽不清她說了什麼,但是能猜出來,便“嗯”了一聲:“馬上就進手術室了。”
他以為司令夫人會說什麼,但是她再開口的時候,生硬的轉變了話題:“——那個,老侯他們家夫婦倆都進去了,你知道這回事嗎?”
“嗯,我知道。”
緊接著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司令夫人也不說話,手機裡傳來訊號不良的輕微的刺啦聲。
“其實這事是侯瑜自己弄的,他把材料給了我,然後我把其中有關於你的部分都拿下去了。他們搞化肥進出口的事情,從國外代理商那裡賺取的差價實在太大,你那部分簡直就是滄海一粟了。再說別人看在老頭的面子上也不會為難你,放心吧。”
手機那邊司令夫人仍然沉默著,但是韓越能聽見她幾乎無聲的吁了口氣。
“……其實你以後如果缺錢,或者是想要什麼東西,你可以找老頭子要,或者是找我要也可以。”
韓越這話說得有點僵硬,似乎想表達某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