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到這裡這麼久從來沒有見過顧玉駱在她面前露出痛苦的神色,現如今他居然連掩飾都來不及掩飾便在她眼前暴露出自身的弱點,原來他的病一直以來都沒有好轉,還好像加劇了幾分……
顧竹寒見他咳得厲害,忍不住伸手輕拍他的後背為他順氣,顧玉駱緊蹙的眉宇微微舒展起來,他想起了在譚府裡艱難存活的日子,每次自己發病顧竹寒總會丟下手頭上的一切物事前來照顧他,她不讓他幹任何重活,也不讓他碰冷水,家裡最好的衣服都是給他穿的。又為了治他的病,也不知道她從哪裡取回一包二包一看上去就知道是特別昂貴的藥材,她總是在寒冬臘月裡通紅著鼻子回來,提著那些得來不易的草藥親自為他煎藥,又笑著親自端到他面前,一口口喂他喝。
她彷彿又是怕他苦,每次喝完藥之後都會備下蜜餞給他。他們家裡窮,能喝到藥已經是萬分不易的,在喝完苦藥之後還有蜜餞吃,那簡直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的姐姐是萬能的,直至她渾身是血地躺在結滿了冰渣子的枯草中,任由他怎樣呼喚都沒有睜開眼睛來看自己一眼時,他才發現,他的姐姐其實只是一個凡人,一個弱質女子,一個也會受傷會死亡的弱質女子……他覺得,自己是時候要擔負起照顧她的責任,不能再讓任何人傷害於她。
可他現在在她面前露出了從前軟弱無能的一面,顧玉駱心中很不是滋味,他一把打掉了顧竹寒放在他後背的手,強行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顧竹寒心痛他,一把拉住他,急切問他:“你都咳成這樣了,還想著去哪裡?”
“咳咳——咳咳——”顧玉駱甩開她的手,斷斷續續地出聲:“不用……你管……”
當聽得顧玉駱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那一剎那,顧竹寒以為以前那個喜歡對著她撒嬌的少年又回來了,可是在祈風國的諸多事實告訴她,顧玉駱早已經變了,縱然他現在的倔強彆扭和以往全無二致,可是他三番四次想要將自己吃幹抹淨那是事實。
然而,她卻還是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他獨自一人承受這種仿若撕心裂肺的痛苦,急急地到門邊想要喚人來看他。
“叩叩——”
門外即時響起敲門聲,緊接著是歐陽軒的聲音傳來:“主子,該要喝藥了。”
顧竹寒一聽,如獲救星,立即開啟了門,急切地對歐陽軒說:“小玉他咳嗽得很厲害,你快進來看看!”
歐陽軒一聽,一向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擔心,他端起藥走到顧玉駱面前,想讓他吃藥。
顧玉駱為了緩解痛楚,早已坐在凳子上,可是仍舊止不住嗆咳,歐陽軒見著心痛,怎麼他主子的病好像愈發嚴重了?
當下不再沉默,直接說道:“主子,先喝藥。”
顧玉駱強行止住了咳嗽,端起歐陽軒遞過來的苦澀藥湯一口氣喝了下去。
湯藥落肚,頓時好轉了不少,顧竹寒察著他的臉色好轉了不少,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可是總覺得眼前的這一幕總好像少了一些什麼,顧竹寒皺眉思索片刻,這才想起以前顧玉駱喝完藥之後總會吃蜜餞來去苦,說起來這個習慣還是她強行讓他養成的,因為她前世的弟弟也喜歡在喝了苦藥之後吃蜜餞。
對前世弟弟的愛延續到了顧玉駱身上……顧竹寒不得不開始思考,自己這樣做從一開始是不是已經錯了。
可就算自己的做法錯了,此刻她都無法再吃後悔藥。
顧玉駱吃完藥之後,先吩咐歐陽軒送顧竹寒回去,而後不再理會二人自顧自地在床前脫了外裳而後在床上躺下,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屋中瞬間恢復了平靜。
歐陽軒看見顧竹寒眼底擔憂莫名的神色,心中微微一動,低聲問道:“姑娘還有力氣走回去麼?”
顧竹寒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由歐陽軒陪伴,出了顧玉駱的房門,往自己的廂房處走去。
沿路繁花依然極致開放,楓葉如火,染紅了人的臉,交相輝映給人臉上篩下了一層紅暈,十分妍麗。
兩人一前一後在小徑上行走。
一路無話。
然,走了一小段路之後,歐陽軒終於還是忍不住停下來,看向顧竹寒。
顧竹寒本來是盯著自己的腳尖走路的,今天接二連三給她的驚喜實在是太多,她的體力也透支得厲害,其實沒什麼力氣繼續行走。可是怎麼樣都要硬撐著繼續走,不能在歐陽軒面前示弱的吧?
此刻見他停下來意味不明地看向自己,唯有抬頭和他對視,“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