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因著這兩天的朝夕相處,顧竹寒不再像當初那般對他戒備甚深,她也會問他她以前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裡,又為什麼會認識他。又問他他在宮中的地位怎麼樣,有沒有娶親或者是有沒有早已定下來的未婚妻等等,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問題問得顧玉駱幾乎啞口無言,必須要十分謹慎才敢回答她的問題。
顧玉駱覺得自己簡直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早就知道他這個姐姐心思縝密無人能及,她問出的問題看似很容易回答,但是偏偏她不止問你一個問題,而是像連環套那般,問完一個還有下一個,一環接一環,直教你露出破綻為止。
顧玉駱既是在一開始就騙她,說他是她的良人,那麼理所當然他要死死圍繞這一個主要矛盾來編織故事,是以在顧竹寒丟擲了十來個問題問完他之後,顧竹寒終於得出了自己大致的身世經歷。
一介孤女自幼和祈風國九皇子生活在一起,因著在九皇子在出徵期間被奸人陷害,失足跌落冰湖,後來拼命逃出,卻被奸人窮追不捨,最後不小心撞破了腦袋,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失去了記憶,到現在還什麼事情都想不起來。
顧竹寒在心中冷笑,真是好一個被奸人陷害,真是好一個被奸人窮追不捨,將一切問題的焦點都推給了所謂奸人,卻絕口不提奸人是誰。
顧玉駱啊顧玉駱,你真的當我是傻子?
顧竹寒得出了一些主要的線索之後這才沒有繼續問他,只是她心中一直是存了嫌疑的,顧玉駱必然是在大蔚深宮處喝下了順景帝給他賜下的毒酒的,翎羽衛辦事的手段她是清楚得很的,不可能讓一個必死之人給逃出生天的。但是,現在擺在眼前的事實是,顧玉駱的的確確是在自己面前重生了,她和他朝夕相處了那麼多年,很清楚面前這個縱然性情經已大變的如玉少年就是和她相處了十多年的那個。
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關鍵的事情是在於顧玉駱是如何從重重翎羽衛的手中給偷龍轉鳳找出一線生機的。顧竹寒目前毫無頭緒,也試過幾番旁敲側擊問過顧玉駱,可他卻是閉口不提那段黑暗往事,只巧妙地將話題略一帶過,彷彿是害怕碰觸到她的記憶雷點那般,害怕他將這段往事告知與她,她就會將往日裡所有的事情都記起。
這……真是一種微妙的變化。顧竹寒心中想,可她卻無法硬要他說出,唯有靜候適當時機再問話。
唯一能確定的是,顧玉駱身世經歷的大變化定然是與歐陽軒有關,想不到打扮得如此奇特的歐陽軒原來真的不是大蔚人氏,而是祈風混入來的奸細,這實在是令她難以置信。
一切事情皆有可能。
顧竹寒堅定地想。就算她親眼目睹了梵淵的死,她仍舊選擇去相信梵淵還存活於某地,好好地活了下來。
如此又是在琉璃宮中閒散地過了一天。
御醫進進出出了好幾回,每回過來的神色都略有變動,顧竹寒半坐在床上,覺得御醫臉上的皺紋本來就夠多了,這兩天來照顧她,臉上繼續多出來的皺紋幾乎都可以夾死十隻二十隻蒼蠅了,還是一次性進行的那種。
她見顧玉駱神色始終淡淡的,可是宮室裡的氛圍實在是壓抑得很,不由試探性地出聲問道:“御醫,我的……病情是不是愈加嚴重了?”
御醫一聽她這麼問,立即顫抖了身軀,下意識地看了顧玉駱一眼,便低下頭去不敢問答。
顧玉駱臉色也是微微一變,想不到顧竹寒的感覺這麼敏銳,他沒有在她面前提過哪怕一次她的病情如何,只是囑咐她安心養病,其他的,讓她不必擔心。
然而她身體日益瘦弱和憔悴這是無法騙人的,她看上去情況似在好轉,但這也是一種迴光返照的現象,越是在這種不可能顯露出精神的情況下顯露出精神來那更是說明她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再不採取措施來進行補救的話,那麼……
顧玉駱苦笑一聲,心頭升起一絲壓抑,可他仍舊扯出一絲笑意坐到她床邊,撫了撫腦後的青絲,對她說道:“竹子,你的傷太嚴重了,又耽誤了治療好幾天,肯定沒那麼快好的,可我已然去讓護衛去尋找山中名醫給你治病了,只需要再等幾天,你就會好起來的了,是以,你真的不必擔心。”
“那即是說,我真的可能會隨時喪失性命對吧?”顧竹寒皺了皺眉,超乎平靜地看向他,微微抬頭與他對視。
顧玉駱渾身一僵,似乎不知道該要怎樣在她澄澈如稚子的眼神底下再次撒謊。
兩人一瞬對視無言。
牆角更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