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疲憊的身子向旅館的樓梯下走,心深處無比淒涼,很想撲到關睿的懷中痛痛快快地哭一場,讓他來撫慰心傷。媽媽,我的親生母親啊,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一種強烈的恐懼盤踞在我的心臟,使我全身血液都變得冰涼了。
旅館門口,爸爸的車子停在那裡,司機一見我,立刻下車為我拉開車門。無言地坐進車裡,孤獨排山倒海襲來。從小到大,在父母的爭吵和冷戰中,我從未感受到來自家庭的溫暖,現在,內心中那一點僅存的渴望得到母愛的希望也破滅了,從此,對她再不抱幻想,隨她,但我不會傷害她。
不多時,父母步入車中,車廂內的空氣頓時沉悶起來。司機開動了車子,一路上,誰都無話說。大約五分鐘後,車子忽然加速起來,如同醉漢,七扭八拐地狂奔。窗外的街景在飛起的車簾下一閃而逝。街上行人眾多,紛紛驚叫著閃躲。坐在後排的爸爸不由得責罵起司機,可奇怪的是,司機竟然對此毫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就像失心瘋病人一樣將方向盤轉得飛快。
窗外傳來一聲又一聲驚惶失措的喊聲、竹筐竹竿倒地聲、攤子被撞翻聲、各種物品跌落在地的打碎聲。
“老陳,老陳,停車,快停車,你瘋了嗎?”爸爸一直低吼。可司機就是悶聲不語,沉默地轉著方向盤,車速更快了。一向以高冷優雅示人的媽媽也吵嚷起來“老陳,你瘋了嗎?你想送我們上天堂嗎?”
坐在老陳身邊,我的腦海裡忽然鑽出一個念頭,死去也好。車速越來越快了,所有行人都在尖叫聲中閃到路的兩邊,爸媽已經從後座俯身來搶奪方向盤了。
“凌兒,快啊!來幫我們!”媽媽尖聲而呼。
她因慌張和恐懼,整張臉都變形了。但即使恐懼,她亦是美的,是絕世佳人。看著這張臉,我完全有理由相信關睿曾經深深地愛過這張臉。
“凌兒,發什麼呆,快點,來幫我們!搶下方向盤!”媽媽焦急地喊著。
“老陳,你瘋了嗎老陳。”爸爸則一直不斷地重複這句話。
我冷靜地看著這一切,細細地想著:原來,不僅僅愛情令人改變,死亡也可以令人改變。原來,同一條船上的兩個人,唯有抱著同一目標,行動和思想才會一致。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世間一切,也突然對爸媽有所體諒。
“你不是老陳!你是誰!是誰派你來的!老陳呢!和我一起來的明明是老陳!”爸爸一連串的驚呼中,我意識到事情蹊蹺。這時,車窗前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灰色長褂,闊腿褲,凌亂頭髮,清瘦身影。
他從來不穿褂子,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車子飛速地向前,他並不急於閃躲,路人驚叫著從他身邊逃竄,他卻神情自若地在車前慢慢走,這像極他的性格,就是他。我的心一陣慌亂,身體瘋了一般撲向左側,雙手緊緊地按住司機的全手,用盡全身力氣將方向盤向關睿相反的方向轉。
車子終於停下了,它重重地撞到了街左側一家藥鋪的牆上。司機的頭一歪,側臉俯在方向盤前,嘴角流出一串驚心的血跡。爸爸迅疾地從車上跳下來,開啟車門,確定司機已經死亡。他仍喃喃一句“老陳呢,他不是老陳!”
是誰!是誰想暗害我們?我忽然感覺潛藏在生命深處的那份不甘與倔強重新回到了皮囊!是誰要送我們上天堂?
車窗外,關睿跟隨在圍觀的人潮中,他看到了爸爸,神情突然緊張起來,快速而粗魯地撥開擋在他前面的幾個人,衝進了事故現場,衝到了車子前面。我的唇角禁不住溢位笑容,靜靜地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望著他。這一瞬間,他的心,是最好的語言,足以溫暖我平生,足以撫慰我此生寂寥。
關睿顯然看到我的小得意,我以為他會即刻轉身而去,卻沒料到,他竟然微笑著,眼神堅定而逗弄地看著我,伸出右手食指打成勾,對著我,在空氣中做了一個劃鼻子的動作。我的身體立即反射性地向後一退,同時右手下意識地捂住鼻子,並感覺鼻上酸、痛、麻、癢,心在甜蜜中叫囂著:關睿,你不要這麼幼稚好不好!哈哈,不過,我喜歡!很喜歡!
媽媽已恢復往日清雅高貴,正從車上下來。媽媽走出車子的一剎,關睿迅速地消失在人群中。
☆、想傷害我!
撞到藥鋪牆上的汽車被拖走,不知名的司機吞毒身亡。我和爸媽在警察局做完筆錄出來後,一路上誰都無言,這件事似乎不止表相上這麼簡單。我不禁偷眼去看他們,爸爸面色沉靜,眉頭微皺,媽媽則努力壓抑著憤怒,整個人呈現出火山爆發之前可怕的狀態。
警察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