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全懂了。
……
他偽裝進黑羽會搜查證據,刻意接近夏藍暗中陷害,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都以為自己是為了為小意報仇。而很多很次,當他自己捫心自問,“是為了小意嗎?”連他自己都會猶豫。
不知道。
或許是因為他生命的前十幾年,都是為了小意而活的,所以這個支柱倒了,支柱上的藤蔓也就沒了生存的能力。他急需要再找一個支柱,讓自己存活。
甚至,他忘了最初依附於小意的根本原因。
所以他只能告訴自己,他是為了小意。
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
當這一切都結束了之後,他曾去了一次墓地。他在靳楚意的墓碑前久久站立,墓碑上的照片裡,十三歲的她笑得好像一朵盛放的百合花,燦爛純淨。他記得她在沒有遇到顧晴川之前,經常這樣肆無忌憚地笑,好像從沒有什麼煩惱。
他就看著那張照片,好像多年前和她說再見時一樣,在心裡默默地問,小意,你可安心?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這樣的結果,你可安心?
可是他自己不安心,因為他的偏執,他親手毀掉了夏藍、顧晴川、蔣沫的生活。他想或許是他上一輩子欠了她,所以這一輩子要用這樣的方式去償還,而現在,他還清了。卻又欠下了更多。
他用將近十八年的青春,終於給她的故事劃上了句號。所以往後,他再不用為了她而活。他終於可以擺脫她給他的枷鎖,去追逐自己的夢想。
這一輩子,他從未後悔過當她的哥哥,不後悔喜歡上她,不後悔因為她迷失了自我,又重新找回了自我。
可是如果真的能有下一輩子的話。他真的希望——
再也不要遇見她了。
☆、64。番外…【沐緋】
我在法國巴黎認識了一個美國男孩兒,名叫Kevin。
他頭髮是純正的金色,眼睛碧藍,面板白得好像冬季裡的雪。他就和那些美國男孩兒一樣,那麼開朗活潑。我在他身邊,似乎永遠只要負責聽和笑。
Kevin總問我:“你們亞洲女孩兒是不是都像你一樣文靜?”每當這時,我就會鄭重其事地告訴他,“不。其實我以前不是這樣。”
沒有人知道我以前的樣子,甚至連我自己都忘記了曾經我還有過那個摸樣。那些記憶彷彿早就隨著時間埋在了土裡,讓我想挖掘都無從下手。
但或許,要除了他。
……
第一次遇見他,我八歲。那一天,他跟著那個女人,來到我家。
我記得那是傍晚,他穿著白衣白褲,天際的晚霞把他整個人映成橙黃色。他站在院子裡,整個人挺拔得好像一顆小樹,眼神淡淡靜靜的,無波無瀾。
也就是那一天,父親把我叫到書房,鄭重地和我說:“小緋,你記住,以後小辰和宋阿姨就是你哥哥和媽媽。”
哥哥。和媽媽。
所以從那時起,我就一直很討厭他。討厭他媽媽搶走了我過世了的媽媽的位置,討厭他橫空降臨在我的生活。或許他也知道我對他的討厭,所以在來到我家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從未和我主動說過話。
而現在再回想,其實當時的那些討厭裡,還是摻雜著一些別的東西的。
比如一些好奇。
又比如,一些莫名的興趣。
於是我總是對他做一些惡俗的惡作劇——把糖換成鹽撒在他的牛奶裡;用彩筆畫花他的白衣;把他的書本扔進垃圾桶;或是用墨水在他寫好的作業本上塗鴉……
每當他問我原由,我總是回答:“因為我討厭你,非常非常討厭你!”
他從不置否。只是默默垂下眼,神色淡漠著,好像我破壞得全然不是他的東西。無論我怎樣變本加厲。
只除了那一次。
那天,我在他的房間裡發現一副水彩畫。畫上只是畫了一片澄藍色的天空,天際的盡頭露出淺灰的蒼穹。我和往常一樣,無聊地用墨水在整張畫上添了幾筆。然後轉身就走出去。
卻不想他回來後竟大發雷霆,抓著我的衣領就往外拖。他把我拖到小區的水池旁,二話不說就將我推了進去,然後說了他此生以來第一句主動對我說的話,“這是給你的教訓。”
冰冰冷冷的。比春末的池水更冷的語氣。
那一天晚上我就開始發高燒,為此那個女人還打過他。可是無論那個女人說什麼,他卻怎樣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