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林大爺城府深,此刻也不由得動了真火,陰沉著臉道:“這卻是不用傅大人操心,滿朝文武,多少名士大儒,賬本字跡是否出自仿造,時間長短是否有錯,自有他們分辨。傅大人連看都不曾看著賬本,便懷疑這賬本偽造……我倒是不知道,我在傅大人眼中,卻是如此小人,為了家中晚輩,便敢欺君罔上,在御前作假。傅大人,實在太抬舉了我的膽色!”
林大爺承襲承恩公爵位,品階高傅堅何止一籌,更有親朋好友無數,在朝為官時間更比傅堅多上十幾年,如今卻被傅堅如此質疑,他話音一落,便有太子黨人,親朋故友紛紛附和:“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林大人光風霽月,我等自然是知曉的。”
雖沒說傅堅什麼,卻比指責了他還更要他難受。大理寺正卿董彥便是書法名家,取了那賬本仔細一瞧,做下結論:“這本賬冊前後紙張發黃發舊,顯見得翻動良多,從前面到最後,中間有幾筆卻不是同一個人所寫,不幾頁字跡也有大有小,墨色不通,顯然是不同時候寫的……恕我眼拙,實在看不出,這本賬冊,是人偽造做舊,最近才仿製出來的。”
傅堅瞬時慘白了臉。
皇帝卻是點點頭,贊同道:“朕看著,也不像是假的。”
傅堅雙腿一軟,險些沒栽倒在地,只是額頭冷汗直冒,卻是趕忙低下頭,再不敢亂說了。
林大爺瞄了他一眼,卻也不跟他理論,皇帝問他:“只是既然眾卿懷疑此賬本來歷不明,林卿,你可能為我等解惑?”
俞琮言站立出來,旁邊還有人迷惑不解,他怎在此時出列,下一刻,就聽得他高聲說道:“皇上明鑑,此賬冊,卻是臣二叔從家中無意中找到,似乎是被臣死去的堂弟收藏的……”膝下一跪,俞錦妍已然眼中帶淚,哽咽了嗓子道:“臣弟老實本分,雖才學不佳,但為人上進,經營南北貨補貼家裡,不敢叫父母蒙羞,如今卻因無意之中知道不該知曉的事而招來殺身之禍,甚至死前不得安寧……臣叩請聖上,還請為臣枉死的堂弟伸冤!”頭重重磕在地上,悶聲作響!
瞬時間,眾人紛紛議論,竊竊私語之聲彙集一處,轟然作響。
皇帝一拍御案,眉目沉凝,喝道:“查,給朕徹查!大理寺刑部順天府,各自派人一併徹查,此事,非要查出個水落石出來不可!”
破武將軍名頭雖響亮,手裡權柄卻不多,張辰一個白身,卻能插手江南私鹽漕幫糧運兩大錢袋子,背後之人是誰?中間多少人手?不查清楚,皇帝卻是寢食難安!
龍顏震怒,誰也不敢怠慢,大理寺當下便帶人去了張家查抄各類文書,順天府入了俞家查抄,刑部直接帶了人進了刑部審訊廳,各路人馬,以非凡的效率,快速運轉起來。
俞家那邊的小辮子不少,可要真追究起來,也不過是官商勾結,跨過了行市的界限,做點南北貨買賣,各色生意事情罷了,俞默言當日打點結交了不少朋友,禮物廣送,賬目上都有記載,這一來,倒叫自己從張家那攤子事裡抽身出來,而大理寺,卻果然在張辰屋裡找到了個隔間,裡頭藏有隱秘賬本,信件,卻是與江南那便販賣私鹽之人,還有漕幫幾個小頭目之間的往來。算算規模,卻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事,可這過手的銀錢,卻是不少。
董彥當下就知道不對,回頭直把事情上報上去,更有從張睿那裡找到不少私底下不法之事的證據,一併呈交上前,皇帝直接便是聖旨下去,抄家!
當天,張家男丁被嚴刑逼供,逼問鹽糧之事,背後可有誰,張睿張辰受刑,卻半字不吭,看守人員一個不錯眼的時候,人就咬舌自盡了……
到得晚間,塵囂了好幾日的俞默言死亡一案,就此以張辰殺人害命未結,到底這究竟是不是真相,已沒有人去關心了。就衝著江南鹽道,漕幫糧運這幾個字,不是張辰殺的人,可是他殺的了。
小道訊息裡還有人提起了當日林朗跟張辰鬧得那些矛盾,平頭百姓說起,拍著腿道:“肯定是殺了人故意栽贓給林家的六公子呢,這心腸,可真歹毒。”
有人想想,這還真未必不可能。
到底事不關己,過段時間,這事也就完了。
只有那些朝堂之上敏銳之人,才細心琢磨著這件事,輾轉難眠。
朝中竟有人插手進了鹽道漕運,雖是小打小鬧,可隱匿了那麼多年,光這份能耐,就已經不小了。
這個幕後之人,到底會是誰呢?
這次,偏偏是太子的外家林家險些遭了罪……
難道說,會是宮裡那些個皇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