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沛瀟之所以穿著低調,是因為他準備代沈予請罪,將沈予擅自離京之事攬在自己這個上級頭上,請求對沈予從輕發落;而天授帝之所以宴請出岫夫人,也僅僅是為了給自己的九弟創造機會罷了。
此時此刻,聶沛涵也正鳳眼微眯,挑起細長魅惑的眼眸看著出岫。他周身浸染在炫目的燈影之中,背後是撩人月色及漫天星辰,襯得他整個人都散發出極盡妖嬈的美,雌雄莫辯,甚為蠱惑。
出岫心思百轉,並未注意到天授帝的目光已朝自己投來,她忽而抬眸與其視線撞上,心中立刻一驚,面上卻漾起笑意:“京州城一別,妾身與聖上也是近一年未見了。您登基之時妾身正值患病,竟是錯過了您的登基典儀,每每想來都是深以為憾。”
從何時起,自己說話變得如此虛情假意?出岫在心中自省自哂,面上依舊笑意不變。
天授帝與聶沛瀟見她話中誠惶誠恐,並非從前的不卑不亢,也是大為詫異。聶沛瀟尚且知道掩飾幾分,天授帝卻已直白問道:“數月未見,夫人的口氣變了不少,倒是比從前顯得知情識趣了。”
出岫乾笑一聲:“今時不同往日,您是即將統一南北的千古帝王,雲氏自當俯首稱臣。”
“夫人切莫妄自菲薄,”天授帝笑得隱晦,意有所指,“倘若雲氏想要這天下,朕還不是要拱手相讓?”
出岫聞言只是笑嘆著搖頭:“聖上折煞妾身了。如今雲氏一門僅剩老弱婦孺,要這天下又有何用?難道妾身要做女皇帝嗎?”
出岫深知天授帝的脾性,越是說開了越是無妨,倘若遮遮掩掩反倒會引起他的猜忌。
果然,天授帝朗聲大笑起來:“夫人此言差矣,雲氏不是還有世子和雲三爺嗎?”
“嗣子云承年幼無知,又非嫡親血脈;三爺只會經商,又是兒女情長……倘若雲氏妄圖染指這天下,與您比起來豈非以卵擊石?”出岫坦然回道。
這話令天授帝大為受用,於是他再次笑道:“夫人越發能言善辯了,朕已不知該如何接話。”
“不敢。”出岫想了想,既然天授帝已將話說到這個層面上,自己也沒什麼隱瞞的必要了,她索性挑明:“不瞞您說,妾身已打算逐漸退居幕後,卸下主母一職。今日之所以變得‘能言善辯’,其實是想為嗣子云承求一門指婚。”
“指婚?”
“退居幕後?”
天授帝與聶沛瀟同時反問出口,但是注意力卻不在同一處。天授帝對於出岫為嗣子請求指婚而感到詫異;聶沛瀟則認為,倘若出岫卸下主母一職、退居幕後,則更有利於彼此發展感情。至少,沒了“雲氏當家主母”這個頭銜,世人的風言風語會少很多。
這兩位貴胄的反應都在出岫意料之中,她笑著解釋道:“如今嗣子云承已年方十四,按照雲氏祖傳的規矩,世子十五歲便可大婚,也有資格繼承侯位。因而妾身想趁著您來房州這一趟,順帶討個人情,為我雲氏另覓賢婦。”
出岫頓了頓,無比鄭重地補充道:“另覓一位身份高貴、堪任當家主母的賢婦。”
出岫此話一出,天授帝立刻明白她今晚說話為何誠惶誠恐了。原來是怕自己會對付世子云承……因此才特意為雲承請旨賜婚,這不就是在變相求一道保命符?
天授帝在心中暗道出岫深謀遠慮,轉念又覺得她太多慮。既然沒有外人在場,他也不再顧及,坦蕩地道:“夫人大可不必如此,朕記得曾對你說過,即便是看在鸞夙的面子上,朕也不會妄動雲氏……只要你們謹守本分。”
出岫自然記得這話,再者還有那四座牌坊杵在煙嵐城裡。可只要一想到鸞夙出海遠去、下落不明,出岫便沒來由得一陣焦慮。如今天授帝是看在鸞夙的面子上不動雲氏,但新人換舊人,萬一往後他忘了這份舊情,雲氏又該如何自保?”
如此一分析,出岫更加堅定了請旨賜婚的念頭,口中卻是否認道:“妾身為嗣子請旨賜婚,完全是想助力他今後接掌雲氏,僅此而已。若能得您親自指婚覓得佳媳,妾身這當家主母的擔子也能逐漸卸下了。”
“夫人是想早日看世子傳宗接代、開枝散葉?”天授帝似笑非笑。
這一次出岫沒有否認:“您也知道,雲氏嫡支向來子嗣單薄,這一代尤為嚴重……承兒早日成婚綿延香火,妾身也早日了卻這一樁心願。”
“哦?夫人莫不是想要在府上含飴弄孫?”天授帝笑著再問,這一句話明顯是調侃了。
試想出岫夫人才二十二歲,倘若雲承當真今年大婚,明年誕育嫡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