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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部分

出岫早已吩咐下人將這些賞賜挪進芳菲園,本以為餘下的空處已足夠存放莊怡然的嫁妝,豈料她還是低估了莊相嫁女的排場——

此時此刻,左相府的新娘花轎已到了煙嵐城內,整個送親隊伍浩浩蕩蕩,不見盡頭。這一次莊怡然嫁入雲府,左相是下了血本,單單只是陪嫁的妝奩,兩人一抬,兩抬一箱,已足有五十箱不止。遑論那些綾羅綢緞、房契良田,算起來竟是比皇后嫁給天授帝時排場更大,嫁妝更多!

前頭是華蓋儀仗、送親鼓樂,後頭是嫁妝箱籠、嵌金楠木。而新娘的花轎便夾在隊伍中間,八人大抬、金頂紅邊,四對垂髫花童左右隨送,每人都挎著一個花籃,其內是各色花瓣,沿路撒了漫天漫地。

花香襲人、落花紛紛,連帶那接天紅綢泛彩迎光,整個煙嵐城猶如下了一場繽紛花雨。直至新娘的花轎入了雲府,最後一抬嫁妝才剛剛走過中軸街道,盛大之景可見一斑。

黃昏時刻落日熔金,正是良辰吉時。雲府的流離燈色映照了半個煙嵐城,越發溢彩耀目。此時只見花轎穩穩越過火盆,入府落停。一身新郎喜服的雲承身姿挺拔、當庭而立,依照習俗朝著花轎虛射一支紅箭,“嘭”的一聲定在了花轎門頭之上。

喝彩聲立時連天而起,賓客們紛紛拊掌叫好。這時兩個喜氣洋洋的婆子才扶著新娘下了花轎,將紅結的一頭送入她手中,示意新郎牽著新娘入府拜堂。

大紅蓋頭遮住了莊怡然的全貌,她的一舉一動全靠丫鬟婆子們在旁提醒。雲承握著紅結的另一頭,穩穩當當將新娘引入迎客堂內,一連三叩首拜了天地高堂。

太夫人和出岫分坐於堂上的兩側主位,接了莊怡然遞過的媳婦茶一飲而盡,又派了紅封,說了幾句吉祥話,如此便算是禮成。直至一雙新人送入洞房,出岫才終於淚盈於睫。

如今雲承已有十五歲了,那眉眼氣質與雲辭越發相似,幾乎令出岫產生一種錯覺,雲辭未曾離去。

七年前,雲府也如此熱鬧過,離信侯迎娶夏家小姐的景況盛大空前,曾是煙嵐城裡的一樁美談。而出岫當時卻被雲辭的善意謊言所騙,躲在丫鬟的院落裡落胎將養、暗自神傷,與外頭的熱鬧格格不入。

也是那一日,沈予前來探望,不僅道破了鴛鴦匕首的含義,且頭一次向她表明心跡。

兩個男人,兩種深情,一個選擇以命換命,在九泉之下繼續守護;一個選擇此生不渝,在煙火人間默默等待。兩份綿延不絕的情感成就瞭如今的出岫夫人,也是這六年來支撐她活下去的勇氣。

“夫人,該宴客了。”玥菀的低聲提醒令出岫回過神來,連忙垂首忍住淚意。幸好滿堂賓客的注意力皆在一雙新人身上,便也沒人去注意她的失態。即便瞧見了,也只會當她是喜極而泣罷!

出岫適時看向桌案左側的太夫人,後者此刻亦是感慨萬千。婆媳兩人一同起身朝宴客廳而去,雲羨也順勢招呼著賓客們前去吃酒赴宴。

不消片刻,雲承將新娘子送入霽雲堂,自己也換了另一套衣袍出來,舉步邁入宴客廳一一敬酒。出岫與一干女眷們飲了一陣,已是熬不住酒勁上頭,連連推辭不敢再喝,最後是藉口去廚房催菜,才勉強脫身從宴席上出來。

還是太夫人高明,隨意喝了幾杯便自稱年事已高、不善飲酒,笑眯眯返回了榮錦堂。

夜晚的涼風隱隱吹散了一些酒氣,雲府到處都是喧譁之聲,就連知言軒裡也聽得清清楚楚。出岫思及雲辭,心中又喜又悲,遂舉步往靜園而去,想找個僻靜之處獨坐片刻。

玥菀與竹影隨侍相陪,知道出岫所想,也默默跟上。豈料主僕三人還沒走到靜園,路上便被一人喚住:“恭喜夫人。”

這聲音其實頗為低沉,瞬間淹沒在了雲府的喧譁喜慶聲中。可偏偏這個聲音太過耳熟,出岫又太過敏感,因而她聽見了,不由頓了頓腳步。

流光溢彩的燈色之下,青石磚路盡頭站著一個蕭條寂寥的男子身影,依舊是俊朗之人,卻也沾了幾分滄桑之色。是許久未見的赫連齊。

出岫十四歲與之相識,十五歲遭他拋棄,而今滿打滿算,兩人已形同陌路整整八年。這八年裡,先有云辭,再有沈予,出岫幾乎要忘記那段身為晗初的歲月,還有那段歲月裡遇上的那個人。

當年風流意氣的赫連世家長子嫡孫,如今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故人罷了。出岫適時想起,今夜的宴客名單之上,好似沒有赫連世家——自從明氏倒臺之後,赫連氏受到牽連淪為二流世家,早已不復從前的盛名風光。

出岫不知赫連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