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天授帝不再猶豫。“啪”的一聲,起手落印,重重蓋在了旨意之上。
黃得惹眼的絹帛,紅得刺目的印章,將這聖書房裡的兩年時光,就此封存。
“你在聖書房當差兩年,朕也沒賞過你什麼,明日朕讓皇后準備一份,算作你和經鐸的賀禮罷。”
聽聞此言,淡心喉頭湧起一陣哽咽,又不願當著天授帝的面發作出來。她唯有飛快地收起旨意,磕頭謝恩:“奴婢謝主隆恩。”
至此,她才赫然發現,天授帝待她是真的寬厚,可這份寬厚已到了盡頭……她再也無法假裝平靜與滿足,試圖離開這令人傷心的地方:“奴婢告退。”
天授帝的聲音略帶喑啞,亦是無力地擺了擺手:“下去罷……你讓岑江進來。”
淡心行禮稱是,無言起身出門,又傳話給岑江進去侍奉。
明明是豔陽高照的清爽天氣,可聖書房內卻晦暗無光。幾扇窗戶都是大敞著,竟沒有一絲陽光能照射到帝王心底深處。
岑江感受到這壓抑的氣氛,一眼瞧見御案上擱著的印鑑。果然如他所料,淡心是來請旨蓋印的。事到如今,他想勸慰一番,卻不知該如何說話。
岑江正尋思著,豈料天授帝已率先開口:“她離開是對的,宮裡不適合她。”
但為何會覺得苦澀?而那莫名的心痛又是從何而來?他只得強迫自己收斂起一切情緒。
“其實沒什麼適不適合……”岑江看在眼裡,直白說道:“淡心姑娘在宮裡兩年,不也好好的?只要您想讓她留下,一切都不是問題。”
聞言,天授帝只是沉沉抬眸:“岑江,你逾距了。”
“微臣知罪,請您聽臣一言。”岑江立刻走到殿前下跪,斟酌片刻,繼續道:“其實您賜婚那日獨自回了龍乾宮,淡心在這兒足足哭了半個時辰。”他指了指自己下跪的位置:“就跪在這兒,哭成了淚人兒。”
天授帝果然鳳眸收緊,面上溢位一絲心痛,但沒有說話。
岑江見狀又道:“倘若淡心姑娘想離開,早就來蓋印了,為何拖到現在?也許……她在等您開口留人。”
天授帝依然沉默。
“聖上,論公論私,您都不該讓她離開。”岑江見主子無動於衷,終於狠下心道:“誠王殿下本就與出岫夫人交好,如今又要娶謝太夫人的侄孫女,倘若淡心再嫁了過去……整個雲氏便與誠王府走得太近了!您難道不擔心?”
許是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帝王的表情忽然起了變化,似猶豫,似疑惑,又似拿捏斟酌。岑江知道自己戳中了他的心事,不禁在心中笑嘆。
帝王就是如此,什麼事兒都逃不開權謀的考量。明明捨不得淡心,卻偏偏不願開口挽留,非得別人給他足夠的理由與面子,他才能最終做出決定。
“聖上明鑑,淡心姑娘絕不能嫁給誠王。”岑江再提醒道:“您聖旨已下,御印已蓋,一旦這旨意昭告天下,便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他話音剛落,天授帝已倏然起身,似是下了重大決定:“你說得沒錯,她不能嫁。”
的確不能嫁。岑江任由他繼續自欺欺人,連連再道:“這會兒她應該剛回平梨宮……”
一句話還沒說完,岑江身邊驀地掃起一陣冷風,帶著淡淡的龍涎香氣。他定睛再看,丹墀上哪裡還有帝王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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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廂岑江勸動了天授帝,那邊廂淡心則剛回到平梨宮。衣物早已收拾好了,如今只差將旨意交給誠王,一切便可塵埃落定。
明黃的絹帛早已被她攥得皺皺巴巴,兩滴淚痕不意掉落其上。好在這旨意上的墨跡乾涸已久,並未暈染開來。
自己終究是自作多情了呢!即便帝王待她有幾分不同,但也僅僅止於“不同”而已。
這青天白日裡,淡心只想無所顧忌地大哭一場。
可眼淚還沒掉下兩滴,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她的房門被人踹開了!
淡心大駭,憋在心中的火氣頓時升起:“誰這麼放肆?”
“朕。”一個字,乾脆利落。
淡心睜大眼睛似不能置信,連忙走到外頭一看,果然是天授帝!兩年了,這是他頭一次來平梨宮,而且是……
獨自一人。
淡心顧不得拭去淚痕,連忙下跪請罪:“奴婢不知聖上親臨,有所怠慢……外頭沒人吱聲……”
“聲”字剛出口,淡心立刻感到右臂一緊,有人將她從地上一把拽起。她尚未反應過來,天授帝已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