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實在太快,令出岫感到萬分難以置信。此刻天授帝的反應與今晚夜宴之上大相徑庭,前後態度變化實在令人措手不及。
當然,是令她驚喜得措手不及。
出岫面上笑意越發顯露,含風而立翩躚絕色,清華月光散落在她周身,就連那一抹笑容也是傾國傾城,勝過百花齊放,出塵脫俗。
天授帝眼風掃見出岫的絕豔之笑,亦是魅惑勾唇:“不必謝朕,去謝淡心罷。”
“淡心?”出岫疑惑,這又關淡心何事?
然而天授帝沒有再多做解釋,步速不減一直走到雲府正門前。沈予早已等候在此,連同管家雲逢亦是恭順模樣。
天授帝放慢腳步,路過沈予身邊時停了下來,對他道:“三日後你隨朕返京受封,帶大軍回去覆命卸任,與兵部交接。”
受封?看來“威遠侯”的封號也坐實了,沈予心中既喜且憂,喜的是自己終於封侯,憂的是他即將再次與出岫分別。
沈予正想著,又聽聶沛瀟主動問道:“皇兄,那臣弟是否也要隨軍返京?”
“不必。”天授帝先是掃了出岫一眼,才利落下命:“你留在房州罷,由沈予代你述職覆命。”
聶沛瀟情知皇兄是給自己製造機會,立刻回道:“臣弟領旨。”
天授帝“嗯”了一聲,復又抬步而行,雲逢站在靠門處跪地行禮恭送聖駕,天授帝刻意在他面前停步,似是想起來什麼,又對出岫道:“夫人,朕向你討個人。”
出岫心中“咯噔”一聲,她不敢開口詢問是誰。
天授帝也沒給她詢問的機會,坦白說道:“你那婢女不錯,朕打算讓她進宮歷練兩年,專職伺候筆墨。”
“聖上!”出岫大吃一驚,沒有料到天授帝竟會做出這個安排,下意識地想要開口推拒。
天授帝只自顧自說著,彷彿沒將出岫的神情看在眼中:“宮中規定,女官二十五歲可出宮自行婚嫁,她如今都二十三了,也就兩年光景。只要她言行得體無有差錯,待她出宮之時,朕自然會好生嘉許一番,為她尋一門好親事。”
聽到“二十三歲”這四個字時,跪地的雲逢立刻臉色一變,猜到了天授帝口中人選。他猛然抬頭看去,恰好瞧見帝王魅惑狹長的鳳眼掃來,視線似有若無地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瞬。
這道目光快得不可思議,待到雲逢定睛反應時,天授帝已收回目光,轉而再看出岫:“她如今身上有傷,不便上路,朕許她休養兩月再啟程赴京。”
言罷又指了指聶沛瀟:“這事交予你來辦,派幾個可靠之人送她赴京,夏季路上炎熱,要注意防暑。”
聶沛瀟此時亦是詫異不已。先且不說天授帝破天荒地開口討要婢女,單單是這份囑咐就是前所未有。什麼“夏季炎熱”,什麼“注意防暑”,自然是在關照淡心!
聶沛瀟自問對這個皇兄還算了解,他覺得天授帝這番言辭與平日的做派不相符合,甚至有些故意為之的感覺。可他又猜不透天授帝為何要當眾這麼說,便只得疑惑領命:“臣弟遵旨。”
聶沛瀟不動聲色遞了個眼神給岑江,岑江立刻瞥了一眼跪地的雲逢。只這一個眼色,聶沛瀟霎時反應過來,意味深長地補上一句:“皇兄放心,臣弟必定送淡心姑娘安然入宮。”
聽到這個名字,天授帝似笑非笑:“誰說是她?”
聶沛瀟會意,低聲賠笑:“是臣弟失言。”
天授帝“嗯”了一聲,最後轉向出岫道:“今日叨擾了,多謝夫人款待,代朕向太夫人問安。”言罷颯颯上馬而去。
一個婢女入宮,換來世子云承的一樁婚事。天授帝以為,出岫不會拒絕,至少,太夫人不會讓她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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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戎馬之人都有這習慣,天授帝與聶沛瀟一樣,不喜坐車只喜御馬。目送這兩位貴胄疾馳離開後,出岫也陷入了無盡的擔憂之中……
送淡心入宮,她是一萬個捨不得,想必淡心也不會願意;可拒絕送淡心入宮,雲承這樁婚事也許就要黃了。天授帝分明是拿捏此事當做藉口,變相討要淡心。
一入宮門深似海,入宮容易出宮難。雖說天授帝心繫鸞夙,可他是否能抵擋得了宮中的難耐歲月?淡心的性格與鸞夙肖似,進宮又是侍奉筆墨,日日常伴君側……萬一天授帝看中她又如何是好?
退一萬步講,即便天授帝無意,可淡心是出名的口無遮攔,倘若說話不慎觸怒了龍顏……一條性命也許就丟在應元宮了!
出岫越想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