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語諷刺。
原來真的是鸞卿說的!聞嫻大怒,可轉念一想,若當真是鸞卿告發,又怎會連這句無關緊要的諷刺都去向出岫重複一遍?
霎時,聞嫻明白過來:“那日你也在場!”
出岫並未回答,只緩緩俯身,從地上拾起那張寫有她樁樁罪狀的紙張,遞了過去:“三姨娘畫押罷。”
聞嫻咬了咬牙,仔細打量出岫好一陣子,才掙脫出一隻手臂,接過那張紙:“他們不放開我,我如何畫押!”
出岫眯著一雙美目看向她,抬手示意幾個執事放手:“你最好別再打什麼鬼主意,否則,三爺在路上若遇到意外,你可別怪我。”
聞嫻身子一凜,果然未再多言,只微微闔上雙目,道:“我想再見羨兒一面。”
“事到如今你還提條件?”出岫冷道:“先畫押罷,太夫人還等著我去覆命。”
大約是“太夫人”三字刺激了聞嫻,但見她再無任何遲疑,緩緩抬手咬破食指,在紙張最後顫巍巍寫上自己的名字,又按下一個鮮紅的手印。鮮紅得,刺目。
出岫從聞嫻手中再次接回那張紙,一瞬間竟有些恍惚。彷彿又回到了那一日,在清心齋內,雲辭指著戶籍冊最後的一頁空白,似笑非笑對她淺聲道:“在此寫上你的名字,按下手印,你便是我雲府之人了。”
那時,她也曾按下過一個鮮紅的手印,成就了一張令她後知後覺的婚書,也從此改變了她的一生……而如今,她終於真真正正地為他報仇了!
“聞嫻,我恨不能一刀殺了你!”出岫攥緊手中的紙:“可是死太便宜你了,你該活著,慢慢受折磨!”
聞嫻恍若未聞,只怔怔盯著自己流血的食指,半晌,“撲通”一聲跪地請道:“事已至此,我都認了,只求你放過羨兒和慕歌。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若他們知道什麼,你以為我還能留他們活到如今?”出岫未再多言,白衣勝雪繞過聞嫻,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她裙裾輕擺猶如踩著雲朵,令跪地的聞嫻一陣唏噓。
“真沒想到,鬥了一輩子,我沒敗在謝描丹手裡,竟是敗在你的手裡。”聞嫻在出岫身後嘆道。
出岫頓足轉身,垂眸看著不遠處跪地不起的聞嫻:“這是天意。”
言罷仍覺得不解氣,又似想起了什麼一般,對刑堂內的執事命道:“將她關入玄鐵大牢,只要留著一口氣便成。”
出岫面帶幾分憐憫之色,也不知是憐憫自己,還是憐憫聞嫻:“你在人前扮演了一輩子的嫻靜,死前還是讓三爺瞧瞧你的真面目罷!”
言畢,決然邁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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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日後,雲羨從京州匆匆趕回來,一到雲府便直奔榮錦堂見太夫人。
彼時恰逢二月底,出岫正在向太夫人稟報本月府中的開銷與進賬,見雲羨突然闖了進來,婆媳兩人便止住談話。
“出了這麼大的事,你要感謝出岫。若不是她勸著我,別說聞嫻,你的命我也不想留了。”太夫人冷言冷語,很是無情。
早在回來的路上,雲羨已聽聞發生了何事,可事到如今,他還是不能相信,素來溫婉嫻靜的母親,竟會做出這等事來!而且,前後足足籌謀了二十餘年!
說不失望是假的,說不痛心是假的,可,到底是他的生身母親,他要去見她一面,親口聽她承認一句!
想到此處,雲羨唯有剖白請道:“望您容許我去見我娘一面,若真有此事……我願以命償命。”
“以命償命?”太夫人“啪嗒”拂去案上的茶杯:“你母子的性命,可能抵得過兩任離信侯?”
幾乎是前所未有過的憤恨,太夫人抖著聲音道:“辭兒死了,老二也死了,承兒雖是世子,卻也是過繼的。若非出岫提起你是老父侯唯一的子嗣,你當我還能容得下你?”
是呵!自己已是父侯唯一的子嗣了。父侯雲黎、大哥雲辭、二哥雲起都死了,都因為自己的孃親而死了……大哥與二哥,都沒有留下後嗣!
雲羨從未見過太夫人如此失態,他想起父兄之死更為驚痛不已。但他也明白,只怕太夫人如今這失態,已算是剋制了。
雲羨唯有再看出岫,慚愧地道:“多謝嫂嫂。”
“你去刑堂看過三姨娘,再謝我不遲。”出岫看著倒很冷靜,面無表情對雲羨道。
作為雲辭的妻子,她是恨雲羨的,恨不能讓三房母子受盡千刀萬剮,為雲辭和自己腹中的胎兒報仇;可,作為離信侯夫人,她不得不為整個雲氏考慮,不得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