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刑的內侍不急不緩的報起數來,傳到耳畔卻是嗡嗡作響,唯有那鞭子打到身上的尖銳清晰有聲。太子氣得渾身顫抖,她死死箍住他的肩膀,低低道:“三哥,你就算是為我好,和那萱姑娘斷了吧。”他的身形頓時一震,不再掙扎,身體卻抖得愈加厲害,看那鞭子落下來,只是將她護在懷中,她身上幽香襲來,似能窒息,他看她痛得臉色發白,半晌才艱難閉目道:“我知道。”
到底是嬌弱女兒身,不過幾鞭,她終究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漸漸都承載到太子身上,只覺眼前模糊,什麼都離得遠遠的,彷彿飛出了這金碧輝煌的殿宇,立在雲端,只那樣遙遙的望著。
曹德見兩人臉色已成青白,只怕盛怒之下鬧出人命來,若是皇上後悔,這受難的還是他們這些伺候的下人,便“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央求道:“聖上,不能再打了。”轉過頭來急道:“兩位殿下倒是說句話,太子您認個錯不是免了這皮肉之苦。”
皇帝又是一聲冷笑,卻終究轉過臉看去,掃到伏在太子身上的纖瘦身影,眼角猛地一跳,一刻便呆立在那裡,眼前只是身影亂竄,朦朧只見一個豔麗的女子在他面前淺笑,嗔怪的瞪他,嬌聲喚道:“八哥!”
頓時氣血受阻不由踉蹌退了一步。曹德見狀忙上前去扶他,擔憂道:“聖上。”皇帝無力擺了擺手,王德昌一喜,忙使了個眼色,那鞭子便停下了,扶他做回御座之上,皇帝閉著眼喘息半晌,無力道:“送太子回東宮。”他頓了頓,又道:“臨觀留下。”
殿裡依舊靜的沒有聲息,她拼了最後一點氣力端正跪在殿內,發上花冠已經散落,披頭散髮狼狽不堪,她顫著手指去收拾髮髻,一旁內侍見狀忙過來,她抬眸只是輕聲道:“衣冠不整,便是失儀,請父皇允兒臣整理衣冠。”
皇帝聞言只點了點頭。
再次進殿,果然收拾妥當,還是那件霞帔,髮髻花冠卻是梳的規整,除了那張蒼白的臉,幾欲看不出被打得痕跡,只見她規矩的下拜,重新行大禮,抬起身,跪的筆直。皇帝抬眼一瞧,那眉目雖精緻卻總是陌生,可那清冷倔強的性子卻是像極。
“朕記起來了,你是瀾兒的女兒。”
皇帝的聲音遠遠的傳下來,卻覺像是隔著萬水千山,落到耳裡,像是做夢一般,你是瀾兒的女兒……她垂著頭,只覺自己在笑,卻極清晰的回道:“是。”
皇帝似是有些失神,定定的瞧著殿裡的盤龍柱半晌無語,良久才道:“你與太子倒是親厚。”
她聞言只覺一驚,忽覺背後的傷又痛了十分,細密的冷意順著肌膚一直滲到骨髓,便忍不住瑟瑟發起抖來,卻是一咬牙,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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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安萬善吹篳篥歌(四十)
想是她神情太過恭肅,皇帝忽而笑了,難得和善:“昭兒到了適嫁的年紀,想來你也到了,今年有……”他蹙眉沉思,似在仔細想她的年紀,上官漫平聲道:“回父皇,兒臣已十之有七。”皇帝“唔”一聲,笑道:“是該嫁了,可有心儀的人否?”
皇帝言語溫和,聽之儼然一個慈父,她卻只覺心底發寒,喉中竟是發不出聲音,這時皇帝一道涼涼目光遞過來,她猛然驚怖,道:“回父皇,沒有。”
皇帝笑道:“你覺子清怎樣,就連昭陽也對他傾心不已吶。”他臉上泛起暖意,竟似在笑。
她的身子卻是猛然一抖,這樣試探她,卻是何意,越發覺得捉摸不透,地上的烏金磚光可鑑人,黑沉沉似望不到盡頭,映著那如星的宮燈只覺晃得眼前眩暈,身子幾乎支撐不住,頭腦渾渾噩噩,胸口卻是似喘不過氣來,她只覺一把利刃寒涔涔的懸在頸上,幽幽的刺進骨子裡,咬了咬牙,方道:“兒臣唯見過那位大人一面,何來心儀之說。”御花園那次早已傳開來,想來也是瞞不住,不如大方承認了,雖是這樣想,仍是忐忑。
“哦?”皇帝略略好奇:“子清文物雙全,又年輕有何,吾兒竟不喜歡麼?”
她垂首,低低道:“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皇帝聞言緩緩將身子靠回座椅,寶座之上金龍騰雲,無爪猙獰,映著皇帝高深莫測的眉目,許久他才笑了:“你倒是個特別的。”隨即問:“你讀過書?”天朝頌女子無才便是德,因此宮中帝姬不過識得幾個字,高深一些的便也不想學了,何皇后入主後宮,對於識字也頗是怠慢,小一些的帝姬,便也不往學堂裡送了。
她才想起這些來,暗暗懊悔,竭力靜聲道:“不過幾句,看著有趣,便記下來了。”
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