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自顧尋味的時候,猛然就聽正殿裡“咣啷啷”的一聲暴響,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極重的摔在了地上,隨著聲音,就聽英宏大喝一聲,“你敢?”
我和安槐俱都一驚,慌忙起身看向正殿時,只見英宏怒氣衝衝大步出來,一個小太監躲閃不及,迎面撞上,被他抬起一腳,踹得連翻了幾個跟頭,直滾得撞到牆角邊兒上才停。
我從來未見過他有這樣憤怒失態的時候,驚得手心裡出了汗,英宏走到我身邊,見我臉色已經變得白了,這才稍稍的一緩,挽了我的手,向劉喜等吩咐,“擺駕靜延宮。”陣團找血。
他的眉眼裡有深重的暴怒有隱暗的不安,我心知有事,送他上了鑾駕,我上轎緊跟在他後面,一路只奔靜延改而來。
紫芫和瑛兒正坐在殿內等我,想不到英宏和我竟是一齊回來,面色又是極陰晦沉鬱的,不由面面相覷,不必我使眼色,她倆忙起身告退,英宏一言不發的坐下,也不看她們,只擺一擺,道,“去吧。”
紫芫臨走前,轉眼擔憂的向我一瞟,我向她微微的點頭示意,要她放心,一邊又命蔣秀將她們送了出去。
待宮女進上茶水點心,我擺手命她們全都退了,親手捧了茶碗遞到英宏手裡,小心的道,“皇上,喝口水潤一潤喉嚨罷。”
英宏接過茶碗,卻並不喝,只默默的在想著什麼,我輕輕的坐在他身邊,關切的看著他,終於,他放下茶碗,咬著牙對我道,“你知道嗎,她竟敢威脅朕?”
他的語氣裡滿是憤怒和迷茫,彷彿是受了傷的豹子,不甘的掙扎。
我心裡猛的一跳,“怎麼?”
他悲憤難言,“她說,若是朕不赦了她的家族,她就要將朕的身世向世人托出。”
“啊,”我萬沒想到竟然會是這個,然而我再想一想,又覺得不對,“可她若是如此,不就是自掘墳墓麼?”
沒想到聽了我的話,他更是滿臉的羞憤,看著我的臉,半天不說話,我正在心驚的時候,他突然問,“你可還記得那枯禪大師麼?”
我莫名點頭,心裡雖然想起曾經聽過的那些傳聞,然而卻不明白這和英宏有多大關係,可是看英宏的臉色竟是格外凝重莫測的,心知內裡必定是有著極重大的關係,頓時的,心就提在了喉嚨口。
英宏用手使勁兒揉一揉額頭,道,“她竟然說,朕並不是先帝的血脈?”
“啊,”我被這一句嚇得手一抖,才拿到手裡的一碟子百花餡兒小餃“啪”的一聲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忘了規矩,一把抓住英宏的袖子急道,“皇上別信她,這不可能?”
英宏亦是似信不信的樣子,然而他依舊煩惱,“她說,她早就料到有今日,早已經將能揭露朕身世的東西悄悄兒的送了出去,交給了一個極可信的人,若是朕敢動國舅府,那個人就會將那東西送去交給靖海王。”
我不由雙手掩口,連驚叫亦驚叫不出來,這一招兒著實狠辣,若英宏的身世果然有異,無疑是給靖海王送去一個極好的叛逆謀反的理由,如此一來,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麼?
我彎下身子跪對在他的面前,直直對著他的眼睛,“皇上,她到底說了什麼?能告訴臣妾麼?”我越想越疑,“怎麼聽皇上的口氣,這件事竟然跟那枯禪大師有關係麼?”
英宏無力的伸過手來,將我的頭攬在他的懷裡,“她說,朕其實是那枯禪大師和梅貴太妃所生的骨肉,”說到這裡,他的身子抑制不住的顫抖,將頭深深的埋在我的肩膀上,半晌不說一句話。
我木木的伸出手去抱住他,腦子裡全空洞洞的想不出半句安慰的話,事實上我自己亦被他這句話驚到心膽發麻,太后這樣說是什麼意思?難道,她是因為家人大禍將至,以至於狗急跳牆麼?
然而這樣一想,我又忍不住的要搖頭,英宏並不是昏聵平庸之輩,若果真是信口胡說,以英宏的心智,要怎能瞞得過,此時看英宏如此痛苦迷茫,想必,這內裡多少還是有點兒什麼的?
我急切的想要知道太后到底跟英宏說了什麼,然而英宏那樣剛強自信的一個人,到此時卻已只剩了滿臉滿心的苦楚和羞辱,他甚至在我面前低低的綴泣出聲,被人從血統尊貴的天潢貴胄瞬間被打擊成塵埃裡低賤卑微身世不明的私生子,這樣大的變故加諸在他的身上,無論是真是假,都成為此生消之不去的屈辱。
不知道過了多久,又彷彿是很久,英宏終於從我肩上抬起頭來,端起茶碗呼嚕就是一口,茶水已經涼得透了,他又喝得急,立時就嗆住了,咳嗽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