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言辭,副將不敢說,他清楚的知道倘若此刻說了,他甚至可以預測到他身邊的主子會面不改色的嘴角輕笑的將他的手一根一根的折斷,甚至扭斷了他的頭。
於是,他只好仔仔細細的看著。
忽的,福至心靈般,他想道了那個人興許是前來督軍的建軍大人。
敵方軍營中知曉的,除去那個傲氣且目中無人的軍師以外,似乎便只有那個所謂的監軍大人時常穿著常服了。
副將仔細的辨認了一番,用異常可能的語氣,道:“那人是簫昇!”
馬背上的青年揚起嘴角笑得詭異,副將有些看不透,卻懼於主子的魄力,連問都不敢問。
青年輕輕一笑,眸光大閃,他將手聚在半空中,眼睛一直盯著簫昇道:“來人,將我的弓拿來!”
須臾之間,親衛取來了青年的長弓。
青年嫻熟的將羽箭搭在弦上,一手持弓,一手執箭,嘴角勾勒出一笑清淺的笑意,施力拉弓!
羽箭飛一樣的朝著跪在地上的簫昇飛去……
“拿捏致命點才是最輕易的捷徑……阿青,你的將軍究竟有多看重簫昇,這次倒不妨看看……”
☆、共戰
箭矢如有神力,一路破空而去,直刺簫昇的心口位置。
那般專注與惡意,怎能不讓簫昇驚覺。
他抬起頭,直視著宛若雷霆之勢的羽箭,身軀卻分毫不得移動,扎入肩上的彎刀落地,深深淹沒在雪水中的膝蓋生根一般,挪不動移不了。
沒力氣了,在斬殺了他平生最多的敵人後,身體裡的力量像是耗盡了一般。
如此兇險無奈的瞬間,腦海空白一片,然而他卻笑了。
青木與鐵器的結合體,本是生於人之手,卻以滅人為用。
死在敵軍的箭矢之下,未嘗不是死得其所。
只是……
風雪中,戰士們嘶吼著決鬥著,一隻鐵青色的鐵箭,平穩而準確的穿越了層層縫隙直直的朝著跪在雪地上的男人射去。
半尺之遙的距離,面上滿是血漬的男子用盡全身的力氣不去躲避反而是艱難的歪著頭,只默默的專注的看著左側……
他在看什麼?
什麼人會比命還要重要?
猩紅的血漬將他的臉遮擋著,他嘴角彎出一道弧,豔色的血色奇異的看著不那麼可怖,反而增添出幾分柔和的溫柔。
身披盔甲的將軍還穩穩的站著,風雪肆意,那麼堅定,那麼美麗……
簫昇滿足的笑了笑,視死如歸般毫無怨言的閉上了眼……
他聽見周圍混亂而激烈的刀戟碰撞聲,聽見生命逝去時將士們絕望而嘶啞的叫聲,聽見轟轟而堅定的戰鼓聲,聽見羽箭劃破風雪沒入骨血的噗通聲……
原來疼到了極致便沒有了疼的意識啊,他自嘲的想著,眼睛卻連睜都不願意睜開。
他其實不太願意看見觸目所及的盡是些殘敗而破損的事物,思緒遊走的極快。
京都的江楓酒樓老闆娘還欠他一壺桃花釀;蕭府別苑他閒暇時種的芭蕉樹是不是長大了;禮部侍郎曹大人邀請他明年春一同春遊酒會;乾坤殿裡那個年輕的帝王交付的任務他還沒有完成呢……諸如此類細碎而綿柔的念頭,像是陣陣暖風一樣,吹進心裡,在隆隆嚴冬生命逝去時,讓他感到了溫暖。
“唔……”
在胡思亂想間,耳畔傳來了一身低沉而隱忍悶哼聲,如此輕微而渺小。
在其餘震耳欲聾的響聲不足成語,然而簫昇卻驚詫的睜開了眼。
那聲音?
如此熟悉,褪去冷意的嗓音裡隱藏著令人心悸的震撼。
他看見一個背影。
消瘦而脆弱的背影,那個穿著盔甲的少將軍正半跪在雪地上,風雪吹拂著她披散的長髮,青絲如墨絲絲縷縷都帶著冰冷的寒香。
她執劍撐地,蒼白的手指上沾染了一層血紅,血水順著衣袖匯聚成一條細長而綿延的河流,一路順流而下,滑過手指,滑過長劍,順著劍刃流了一地。
“你受傷了。”簫昇脫口而出,如此關切而著急。
他甚至連剛剛升騰在心裡的關於為何在幾步之遙揮劍殺敵的人此刻卻擋在身前的疑問都來不及考慮,就說了出來。
“沒事。”背對著他的人依舊用低沉而毫無起伏的語調說著話。
倘若是平日裡,簫昇大抵也不會刨根究底,但相處這麼些時日,在瞭解了穆楠素來習慣隱忍和隱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