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恪辰自七年前奪權登基,一直以扶持寒門士族來平衡朝中勢力,而太皇太后這次的政變,絕大部分藉助的名門望族的勢力,才能將杜恪辰一舉拉下王座。當然,這當中不乏有杜恪辰的順水推舟,以引出幕後的陳少嚴。可從這件事情上也看出了,大世族的影響力足以摧毀王朝的統治。是以,杜恪辰這次重歸,雖說並沒有對涉及的世族有所動作,但已經能很明顯地看出來,他已決心削弱世家的勢力。朝中除了管易和顧徵出身望族,其他的人除了簡颯之外都是出身微寒,毫無根基,也沒有盤根錯節的姻親關係。
“臣能明白上皇的苦衷,如今賦閒在家養兒教子,也是十分愜意。”錢忠英倒是淡然,既是在意料之中,也沒有什麼可憤恨難平,一身才學並非一定要在朝堂之上才能有所作為。
“我會讓平安下旨,封你為承恩公。”開了這個先河,日後皇后的孃家就參照此例。外戚專權例來為君王所忌憚,尤其是這一次,柳家確實太過放肆,妄自託大,但也給了杜恪辰一個極佳的機會,削弱世家。
錢忠英沒有什麼不同意的,這對錢府已經是最大的榮耀,錢氏人丁稀薄,下一代也沒有出色的子侄,正好可以安心教子。
“還有一件事情。”杜恪辰將近期的軍報遞上前,這份軍報是直呈於他,並沒有讓平安過目,平安的猜測大體不差,但還是沒有讓他知曉實情,“我準備親征北境。”
錢忠英快速翻看,面色焦慮不安,“沒想到陳少嚴在慕容部身上砸了不少的銀子,照軍報上的看,慕容部組建的鐵軍不容小覷,他們本就是遊牧民族,如今的輕騎兵更是作風彪悍,另一隻鮮卑部族已經無人招架,退至祁連山以北。”
“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杜恪辰身體前傾,手指落在軍報的最後一部分,“你看這裡,在西北,匈奴部也蠢蠢欲動,有情報顯示匈奴部與鮮卑慕容部已經聯手,一旦北境戰事重燃,匈奴也會趁勢襲擊西北。”
“自上皇平定四野已是十載有餘,各部族也從戰爭的陰霾中走了出來,休養生息,厲兵秣馬,野心昭昭。十載後捲土重來,也是情理之中。畢竟這些遊牧民族的生存條件太差,想要入主中原腹地,衣食無憂,也不是過錯。”錢忠英的眼光從來和旁人不同,戰爭是難免的,朝代的更迭也是歷史的一部分,大魏朝不可能長盛不衰,月尚有陰晴圓缺,更何況王朝一代代的繼任者參差不齊,並非人人都如杜恪辰這般驍勇善戰,武能平定四方,文能安邦定國。
“是以與慕容部的這一戰勢不可擋,而我欲披掛,迎頭痛擊,讓匈奴部不敢貿然進犯。”
“有上皇披掛固然可以穩定軍心,可是我大魏軍隊已有數年未戰,一旦戰事再起,卻不知還能如上皇當年一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這是錢忠英的隱憂,刀是真磨越利,可再鋒利的刀一旦長久未用,也會有生鏽的時候。
杜恪辰自然不會盲目樂觀,以為自己親手調教的鎮西軍還是那隻無堅不摧的軍隊。自他登基以來,已經在三年之間陸續讓一部分年事已高的將士解甲歸田,留下的那一部分精銳在經過十數載之後,有些也已經不付壯年,而新生代的將士沒有經歷過戰爭的殘酷。
“這也是我一定要親征的另一個原因。”杜恪辰嘆道:“四海呈平的局面在我的手中怕是很難實現,我把這個希望寄託在平安身上,但在此之前,我必須為他打造出一隻新的鐵軍,能保大魏未來五十年不再有大的動盪。”
昔年他避居西北,不僅僅是因為形勢所迫,另一方面是因為戰事虛耗國力太多,民不聊生。而在他執政的這些年,著力於改善百姓生活,已經初見成效,但太皇太后橫徵暴殮的行徑,讓百姓重又回到水深火熱。但這並不是大問題,只要廢止那些詔令,盛世指日可期。
“既然如此,上皇還有什麼顧慮嗎”錢忠英明知故問,“是太后嗎”
杜恪辰被看穿後有些不好意思,“我與佛兒千辛萬苦才走到一起,而我這一走又不是何年何月才能回來。依她的性情,定然會隨我親征,但是平安還小,如意也離不開孃親,將她留在朝中一來可以成為平安的倚仗,二來她的身體也負荷不了長途跋涉。”
“上皇此番前來,是想讓臣說服太后”
杜恪辰搖頭,“我會與佛兒說這件事,只是戰爭上生死難料,若是我不幸陣亡,我想請岳丈大人時常開導她,而一旦我不在了,朝堂勢必會有一番動盪,也請岳丈大人諸多費心。”
錢忠英啞然。
杜恪辰驚覺自己太過嚴肅,哂然一笑,“這也只是假設,防患於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