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衣”存在的價值所在:以迥然不同的價值觀念、審美形態強硬地楔人主流社會、
主流人群,並在它們(或她們)的一側發出獨特的呼叫,使得一個溫柔纏綿的社會
和那些沉湎於濃重的脂粉氣中的人群為之而驚愕不已。“另類內衣”就這樣對我們
今天的時尚作了一次富於挑戰性的掠奪,它還掠奪了城市人那雙在過多的色彩、過
多的線條、過多的香氛中已變得極其麻木的眼睛。
雖說,我們有必要警惕“另類內衣”的構思不過是商業集團的另一種良苦用心,
而我們對它的解讀到頭來不過是掉入它的陷階的另一次說明。
當商業集團變得幾乎是無孔不入並顯得魔咒附身的時候,我們的警惕不會是多
餘的。
“怪誕屋”:夢魘般的氣息
“怪誕屋”出現於九十年代末期的上海,最初,我們將它的出現看作是城市商
業小空間自身生生不息運動之後的一個必然的結果。
在這之前,我們著實地目擊了城市商業小空間的流轉變化:從八十年代中期開
始,鋪陳於九江路西段的各式店鋪對城市小空間作出了第一次註釋,它在向城市人
出售著今天看來大成問題的耐克跑鞋、老人頭皮鞋和阿迪達斯網球鞋的同時,還向
人們出售了有關品位、情調之類的最初資訊;九江路店鋪之後,接著出現的是精品
店,在九十年代初,它以另一種方式對商業小空間作著闡述,也就是說,它在系統
地介紹過去城市人聞所未聞的品牌知識的時候,還提供了一整套對未來城市人生活
將會產生很大影響的關於精緻、優雅、迷情、嫵媚、魅力等等的稅法;精品店之後,
輪到專賣店粉墨登場,這時,時間已到了九十年代的上半期,專賣店不僅進一步形
成了有關新上海人理想的生活品質的種種教義,它還斬釘截鐵地向新上海人販賣著
有關今天時代的生活哲學……
現在,我們又看到了“怪誕屋”這樣一種商業小空間:
它們一般不會大於兩開間,整個空間以黑色為基調,這種基調不僅表現在四周
的牆壁上,它更多地表現在所陳列的物品匕。比如,我們看見了黑色的T恤,黑色T
恤上同樣黑色的骷髏,它們飄散著十分猙獰的氣息;我們又看見了林林總總的黑色
的工藝飾品,它們的主題多半與早已消失或早已死亡的事物有關(某個可怕的山羊
頭、某塊可怖的獸骨),彌散著壓抑的、陳腐的氣味……
和昔日的商業小空間一樣,“怪誕屋”也在向今日的城市人出售著它的理念,
但在理念的向度上與前者是截然相反的,它提供的不再是一個光滑、明亮和璀燦的
實用世界,也不是一種令你欣喜、激動和微微沉醉的調子,它提供的是奇崛、突幾、
怪誕、恐怖和猙獰,提供著適度的晃動、某種不安的威脅感,它給你的是一個充滿
了侵略性的視界,一個充滿了夢魔的空間。當然,如果我們的言說是全面的話,我
們應該指出“怪誕屋”中還陳列著無以計數的假飾品,它們以“義大利”和“美國”
的名義,提供著另一種虛幻的視界。考慮到“怪誕屋”這種空間在上海不少地方同
時出現,考慮到商業小空間原本對它的消費者所取的姿態只能是自始至終的“嫵媚”,
商業小空間而今的變化就不僅使人感到瞠目結舌,更發人深思。有人對這種變化如
此解釋:今天的消費者的購買慾已經是這樣的疲軟,除非製造一種令他們時刻感覺
到隱隱威脅的氛圍,從而令他們警覺、驚醒,又從而挑動起他們麻木不仁的慾望,
否則他們對一切都將無動於衷並置之不理。
這是對“怪誕屋”在城市中突然興起的一種商業性的解釋。如果將思考向另一
個層面推去,我們在這裡是否還能看到世紀末時期城市人集體無意識的一次集體反
映?換言之,今R城市生活中如錦般的繁華只是事實的一個方面,即使是行走於“巴
黎春天”或在“美美百貨”中購物的人們,他們內心中的壓抑以及這壓抑牽涉到的
秘密又有誰能破譯?時代的列車正向前迅猛地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