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趕汽車,馬不停蹄的往家跑,一邊往家趕一邊不停地責怪自己,大男人家怎麼這麼怯懦,這麼多年愣是不敢回家。內心的煎熬讓他無法入睡,等到家的時候已經赤紅了雙眼。
他等不及班車,從原西城攔了輛順路的貨車,沿公路一直開到村支書家門口。告別了好心的貨車司機,他揹著自己的軍挎包站在氣派的五孔大石窯門口,遲遲不敢進去,怕聽到母親的噩耗,或是看到因不幸而滿臉愁容的姐姐,就這麼怔怔的站了好久,直到張有堂回家。
“呀,這不是柱子嗎?我老遠看著像你,又不敢認。你回來啦,挺快的嘛。”張有堂看著眼前又高又壯的張家棟,滿臉笑意的說道。
“是,叔,我回來了。”張家棟機械的答道。
“回來就好,今天我就不留你了,明天來家吃飯啊,你娘老唸叨著你,快回去看看吧!”說著就衝張家棟擺擺手,然後抄著手,哼著小曲回家路。
張家棟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娘都“不好了”,作為親家的村支書怎麼看到他還笑呵呵的。他往家走,牆根下、大樹旁三三兩兩嘮嗑的老人們看到他回來了都笑眯眯的喊一聲:“柱子啊,回來啦。”彷彿早就知道他要回來一般。他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呀,這不是柱子嘛!這都多少年沒見著了。”從路邊竄出來一個人,是村裡有名的二流子張潤銀。張潤銀眨了眨眼睛,神態猥瑣的對他說“你小子可是賺到了,那姑娘柳眉杏眼水蛇腰,要是我有800塊錢我也買她。”
“你胡說八道什麼吶。”張家棟皺起了眉頭板著臉。
“哎,大男人家要娶親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娶親!”張家棟似乎瞬間明白了什麼,大步流星的往家走。不管張潤銀在身後如何叫嚷著“到時候我帶人去鬧洞房啊!”
此刻張家的窯洞裡,張寡婦、張桂香和田蘭三個人正圍著塊紅紗巾,紗巾的顏色很純正,陽光下還隱隱泛著金色的光芒。
“這紗巾可真好看,縣裡的東西就是比咱公社供銷社的好,這可是潤葉託了人才買到的。”張桂蘭不住地讚歎。
“這顏色多正,多喜興,料子也好,一看就是好東西。”張寡婦摸了摸紗巾“這恐怕不便宜,回頭咱把錢給人家。”
“嗨,娘,你這是什麼話,潤葉都說了,這是她送給蘭子和柱子的結婚禮物,再說買這紗巾費了多大周折,給錢可就打人臉了。”張桂蘭嗔怪她娘。
買這紗巾確實也費了一番周折。潤葉一回城就去了縣供銷社,可供銷社的人說那是緊俏貨已經賣完了,潤葉想到以前聽說這樣的好東西供銷社都會留下幾件,要麼是內部的人員買了,要麼是領導用來走關係的。於是回了學校,請一個相熟的老師幫忙,那老師的舅舅是縣供銷社的副主任,果然第二天人家就把紗巾給她帶回來了,潤葉又託人把紗巾捎帶了回來。
“是,是,那等潤葉結婚的時候,咱也給她送份厚禮。”張寡婦坐在炕上笑著對田蘭說“來,蘭子,把紗巾繫上給娘看看。”
張家棟走到院門口就聽到家裡傳來女人的笑鬧聲,多年的偵察兵經歷讓他很快判斷出一共有三個女人,一個是他娘,一個是他姐,另一個恐怕就是張潤銀說的花800塊買來的媳婦。
他一走進屋裡就看到:他娘精神熠熠地坐在炕上笑,他姐正背對著他往一個姑娘的脖子上系紗巾,姑娘看到她闖進來,愣住了。
原本熱鬧的屋子突然安靜下來,田蘭想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站著不動,張寡婦和女兒順著田蘭的目光看去,張家棟回來了,驚喜的表情充斥於她們臉上的每一個皺褶。張桂香轉過身就向弟弟撲去“柱子,你可回來啦,快讓姐看看。”她抓著弟弟的胳膊上下打量著“嗯,長高了,也壯實了,就是有點黑。娘,你看吶,柱子回來了。”
不用人招呼,張寡婦在看見兒子的一剎那就下了炕,眼裡蓄滿了淚,雙手激動地有些顫抖:“兒啊,你可讓娘想死啦。”
張家棟越過他姐握住了他娘顫抖的手:“娘,兒子不孝,兒子回來了。”
張家三口久別相見,哭哭笑笑的,田蘭站在屋裡覺得很尷尬,趁他們不注意時走了出來。她先把紗巾解下來收好,然後燒起了水。等她提著茶壺抱著碗進屋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坐在炕上拉起了話。田蘭把碗放在炕桌上,一一倒上水。
“瞧娘,盡顧著高興了,你這千里迢迢的回來,連口熱水都沒給你燒,還是咱蘭子心細。”張寡婦嘴裡誇著田蘭,眼睛卻瞄著兒子,兒子老大不小了,眼瞅著就奔30了,村裡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