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自己已經快要死掉了,頭痛欲裂食慾不振,心情極端暴躁,這些都是典型的失眠症狀。可讓人絕望的是,他無論如何就是睡不著,每天都只是合著眼睛迷迷糊糊地休息幾個小時。
早晨查房交班後,蕭晨洗了個澡慢條斯理地去食堂吃了頓不知算午餐還是早餐的飯,然後迎著四月的陽光慢悠悠溜達到公交車站,他有兩天的時間用來休整,然後馬上即將進入煉獄般的連續一週大夜班工作模式。
他站在公交車站站臺轉動著脖子,放鬆緊繃的肩頸。從蕭晨家到醫院如果開車的話只需要20分鐘,但自從他失眠症狀加重以後他就不太敢開車了。尤其是最近,家裡那輛雪佛蘭已經待業一週多了,他現在每天都做29路公交車。
這是一趟環線車,從靜海馨苑發車到新安開發區後折返往回開,一圈下來36個站;需要兩個半小時。安海醫院在第2站,蕭晨家在第15站七家橋,行程大概一個小時。雖然坐公交比開車要慢得多,但勝在安全,蕭晨安慰自己說就當是綠色出行為城市藍天做貢獻了。一般情況下給蕭晨會趕九點半的車,今天稍微磨蹭了一會兒,他坐上了十點的那趟車。
蕭晨低著頭從前門上車,順手在讀卡器刷了一下卡,目不斜視地衝著車廂尾部過去了。
這是一個晴天,十點的太陽已經有些刺眼了,暖暖地曬進車廂。蕭晨隨意地坐在倒數第三排位置上,那裡距離後門不遠,需要上一個臺階。經過一段時間的經驗總結,蕭晨發現這個位置最好,乘客再多也不會對他下車造成太大幹擾,而且這裡靠近車廂尾部,老弱病殘孕基本都安排在前部就坐,自己可以踏踏實實地一路坐回家不用去掙扎“讓座”的問題。
這不是有沒有愛心、公德心的問題,這是一個快要累殘了的急診大夫有心無力的問題。
蕭晨走的有點兒急,微微有些出汗,他順手把外套脫下來折一折放在膝蓋上,身子斜靠在車廂壁上,看著窗外一掠而過的街景,覺得腦袋裡有個打樁機在咚咚咚地敲,敲得他耳鳴頭疼,一陣陣有反胃噁心的感覺。
車子微微晃盪著,電子報站器裡不時傳來報站的聲音。蕭晨不耐煩地看著車廂裡漸漸多起來的人,覺得周圍嗡嗡的嘈雜聲簡直能把耳膜擊穿,每一點噪音都能勾起他心裡的怒火,他深深吸口氣,下定決心今天回去一定要吃半片“速可眠”,至少能好好睡一覺。
就在他頭疼地捏緊自己眉心的時候,喇叭裡忽然傳來一個男聲:“車廂裡乘客較多,請您看管好自己的隨身物品。”
那聲音語速並不快,略低沉,帶著若隱若現的笑意,沉沉的讓人覺得安穩。聲音有些厚重,在略嘈雜的車廂裡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聲音真好聽,蕭晨的心裡閃過一個念頭,似乎在哪裡聽到過一樣,很熟悉的感覺。
在哪裡呢?蕭晨稍微一動腦子,就覺得頭疼欲裂,嚴重失眠和大夜班帶來的後遺症讓他完全沒有餘力思考。
窗外的陽光越來越刺眼,蕭晨索性閉上眼睛,耳邊聽著那個聲音又在提醒乘客看管好隨身物品,他想,這個司機還挺負責任的,小偷要是上了這車估計也很鬱悶。
車廂有節奏地晃盪著,春日的暖陽曬得人熏熏然,每隔幾分鐘耳邊就會有個好聽的聲音響起。蕭晨覺得腦袋裡更亂了,眼睛澀澀的疼。
真累啊,他想。
這三個字是蕭晨記憶中最後一刻,等他再次睜開眼睛時,驚訝地發現車廂裡竟然只剩下三五個人了!看看窗外全然陌生的街景,蕭晨驚喜不已地發現——自己竟然睡過站了。
這簡直值得普天同慶!
他美滋滋地在座位上伸了一個懶腰,看看錶,這一路竟然睡了將近一個小時。
蕭晨留神聽著報站,下一站就是新安開發區了,他決定索性就再小睡一會兒,等車子繞回去的時候再下車。
反正是環線,了不起再拉回醫院裡去。蕭晨心安理得地想著,同時迅速閉上眼睛。
☆、第三章
司驍騏瞥一眼後視鏡,忍不住笑了。
這樣的乘客他看得多了,因為是環線車,所以睡過了站索性坐一圈兒再回來的乘客不在少數。要是沒記錯的話,這人應該是從安海醫院上車的,司驍騏推推墨鏡,一轉方向盤開上返程的道路。
開發區是去年才落成的,路上的行人車輛很少。司驍騏一邊開車一邊忍不住去瞥後視鏡。那人靠著車窗玻璃又閉上了眼睛,有那麼困麼?司驍騏想,這麼刺眼的陽光,你是怎麼睡著的?
當廣播裡響起“七家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