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潛一回頭,見他那大師兄先是無視了眾人給他留的首座,自己跑去搭了個石芥子,這會兒石芥子也不待了,堂堂一派掌門,跑到樹上來搶著做猴子。
程潛:“……”
誰才是上不得檯面的人?
“我倒是有個提議。”那紀千里正色下來,邁著四方步走到唐軫旁邊,看了韓淵兩眼。
韓淵總覺得此人看自己的眼神帶著某種古怪的惋惜,活生生地被他看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前陣子與弟子出遊,見蜀中一代多遭魔修禍害,民不聊生,那些魔修的修為大多稀鬆,想必在座的各位料理起來都不困難,只是人數眾多,有些麻煩。還有……”紀千里一揮袖子,一道灰影從他袖子裡飛了出來,那竟是個小小的女童,通體灰黑,自腰以下基本已經模糊得看不清了,她灰不溜秋地飄在半空,神色木然,身上飄著說不出的怨氣和鬼氣。
嚴爭鳴低聲道:“鬼影?”
十方陣中一陣驚呼。
唐軫那張萬事如過眼雲煙的臉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不知是不是也回想起了自己當鬼影的那段日子,他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不錯。”紀千里道,“我此番特地前來,就是想告訴諸位,消失百年的噬魂燈重現人間了。”
此言一石激起了千層浪,眾人當場炸開了鍋。
一百多年前,噬魂燈現世,造下殺孽無數,持燈人蔣鵬出身不祥,在魔修中的風頭卻一時無兩,一度有謠言說,他有能耐問鼎北冥——而且若說魔龍作亂,還算有所為有所不為,鬼修的手段可就沒底線多了。
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魔頭們好像立秋後的蚊子,除真是打都打不完。
程潛低聲道:“我在明明谷外見過他,不小心讓他跑了……難不成他真的已經練成了噬魂燈?”
嚴爭鳴勾著他腰的手一緊:“你怎麼當時不說?”
程潛:“……當時被你胡攪蠻纏一番忘了。”
嚴爭鳴一臉怒色地看著他,可惜,程潛靜靜地看他兩眼,他那天大的火居然就煙消雲散了,嚴掌門沒繃住,眼神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他不得不動手將程潛的臉往旁邊一掰:“看那邊,別看我。”
被忽略的水坑乾巴巴地說道:“二位師兄,這裡還有個活物呢。”
嚴爭鳴看了她一眼。
水坑接收到威脅,憂傷地將她的鳥頭轉開:“哦,沒事了,此活物瞎。”
紀千里等眾人竊竊私語漸低,這才轉向韓淵,說道:“韓淵畢竟在魘行人中橫行數年,對魔道體悟頗深,不知這次願不願意助我們一臂之力?”
韓淵面帶冷笑地看著他。
唐軫忽然出聲道:“噬魂燈百年沒出世,僅一個鬼影也不一定是真的——照莊主的意思,不是相當於將魔龍放回南疆嗎?莊主,各大門派為了追捕魔龍牽扯出了很多事端,損失良多,你現在要放虎歸山,別人未必會答應。”
他完美地曲解了紀千里的話,而且曲解得似乎還很有道理。
水坑低聲道:“小師兄,我沒聽懂,唐前輩怎麼好像一會想保四師兄,一會又不想保他?”
程潛摸了摸她的頭,沒吭聲,但他跟嚴爭鳴卻都聽出來了——唐軫想保韓淵,卻絕不同意將他放回南疆去……為什麼?
紀千里笑道:“這個簡單,唐真人怎麼忘了呢,你那個盛放血誓的八卦盤不是還在嗎?咱們既然可以立一個,自然也可以立另外一個嘛,不但可以讓魔龍立,也可以將我們……嚴掌門他們一併叫進來,大家好好商討商討條款——唐真人上個月在此地立下十五之約,韓淵本可以脫走,卻安安靜靜地在這裡坐了一個月等著諸位發落,難道還說明不了血誓的作用嗎?”
唐軫斂去臉上一切喜怒,緊繃得像個木頭人。
紀千里又道:“若不然,諸位難道想自己回去面對噬魂燈和萬千鬼影?難道想自己收拾那些本事沒多大、手段卻不少的魔頭?”
卞旭忽然橫插一槓,問道:“那麼你說,血債該如何來償?”
他語氣毫不客氣,近乎是針鋒相對的質問,場中一片寂靜。
紀千里沉默了一會,一字一頓地說道:“卞兄,人死不能復生,落入偏執,於修行不利,你該感覺到了。”
卞旭被他戳中痛處,臉上狠狠地一抽。
韓淵卻哈哈一笑,說道:“給你償命好了。”
唐軫聞言目光一斂,落在韓淵身上,慢吞吞地說道:“韓淵,修士需要謹言慎行,有時候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