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應知的石像上結了一層薄冰,塔內好像下了一場暴風雪,所有的蛇全都被他秋風掃落葉似的逼到了牆角,就在這時,程潛眼角瞥見一條黑影閃過,企圖鑽進此間唯一的火種——那盞小油燈中。
程潛等的就是它,一劍追至,將那黑影攔腰斬成兩截。
一聲咆哮驚得朱雀塔外掛著的鈴鐺叮噹作響,那兩半的黑影卻驀地漲大,在空中扭曲著合而為一,結成人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猙獰地對程潛笑道:“小師兄,你是要殺我給自己報仇麼?”
程潛拿劍的手驀地顫動了一下,卷潮似的劍鋒拐了個彎,擦著那黑影而過,重重地撞在了朱雀塔上,他天衣無縫的偽裝頓時被破開,那魔物低低地笑了起來,棲身上前一步,猩紅的眼睛對上程潛的目光,兩人之間不過一掌寬的距離,韓淵那長大成人後的臉分毫畢現。
“師兄,”他將成年男子低沉的聲音拖得細而長,尾音彷彿帶上了幾分幼童撒嬌的味道,輕聲道,“前面有條河,我本想給師父師兄抓魚吃,但河邊有一條大狗,它追我……”
正是當年木椿真人將程潛與韓淵領回來,那小叫花趁著師父睡覺時對程潛說過的話,一個字都不差。
魔物的爪子已經伸向了程潛的脖子。
可是下一刻,腳下一團冰柱子猛地躥了起來,險些將那魔物捅個對穿,魔物慌亂退開,地面的冰錐卻從四下裡此起彼伏地冒了出來。
魔物十分畏懼那來自冰潭的寒意,避退間被卡在了冰柱之間,狗急跳牆道:“你這冷血之人!”
“我的仇,我自己已經報完了。”程潛面不改色地說道,“我不會碰我師弟一根汗毛。”
即便是將來師門發難,要清理門戶,因他誤入歧途要治韓淵的罪,程潛也決定兩不相幫,他如果真怨恨韓淵,當年荒島上,早就一劍殺了他。
程潛心裡自有一番條條框框的原則,明鏡一樣,沒有半點模糊之處。
朱雀塔中的寒氣驟然爆開,在那魔物周圍綻開了一把雪白的煙花,碎冰渣散開後飛快地聚攏,只聽程潛低喝一聲:“封!”
那頂著韓淵臉的魔物被凍在了一根一人多高的冰柱裡。
朱雀塔內眾多黑蛇一同煙消雲散,只剩那不知名的紈絝的半具屍體躺在一角,一動不動。
程潛默默地注視了那冰柱片刻,水坑鳥也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同打量,嚴爭鳴推開李筠,心事重重地站了起來,走到程潛身邊看了一眼,說道:“不是活物,也不是韓淵,這東西故意變成了他的模樣而已。”
程潛臉上無遮無攔地露出了失望之色。
嚴爭鳴本能地想抬手拍拍他的後背,安慰兩句,可是手抬了一半,他想起了自己那心魔中包裹的非分之想,頓時如鯁在喉似的眼神黯了黯,生硬地移開目光,只道:“走吧,朱雀鎖已經開啟了,我們不要在此耽擱了。”
說完,他誰也沒等,率先從幽暗的樓梯走下去,離開了朱雀塔。
臨走,嚴爭鳴扭頭看了一眼朱雀塔那一側的山崖,只覺千丈深淵,未及心上一捧桃花潭。
作者有話要說:注:“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也”——道德經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來自“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為二以象兩,掛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時,歸奇於扐以象閏,故再扐而後掛。”《易經》
第63章
“我院裡那塊?你沒看錯麼?”程潛略帶疑惑地問道。
幾個人從朱雀塔回來;依然是在南疆邊陲小鎮的那間酒樓裡落腳,嚴爭鳴將他在掌門印中看見的前因後果挑挑揀揀地說了——掐頭去尾;隱去了各種不該提的曖昧。
“那時候天一熱我就天天墊著它抄經書;沒看出有什麼不同;”程潛搖搖頭;“不就是塊平整些的石頭麼?我還以為它頂多也就是塊個頭大一點的玉。”
水坑好奇地問道:“世界上真有能讓人心想事成的石頭麼?三師兄,那你墊著它抄經的時候都想了什麼;有實現的麼?”
程潛:“……”
他當時只是懷疑那石頭大概能值點錢,想過要是哪天要是扶搖派窮得揭不開鍋了;就把這玩意扛下山;找人雕個什麼拿去賣。
……好像沒有實現。
程潛好不容易維持住了臉上的若無其事;冷靜地說道:“抄經地時候當然要摒除雜念,我能想什麼?”
水坑聽了頓覺十分感佩;她自己就永遠不能做到心無雜念。
李筠插話道:“你三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