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這時候沉默得越久,就越是能印證羽澈的猜想,他一定還只是猜測,拿這話來試探她,可是她雖然知道不該沉默,卻還是愣了許久,才勉強笑了笑:“好在我記得以前認得字,還有以前學到的一些東西,不然就變傻子了。但是人啊事啊,這些我都不記得了,奇怪吧?好像有些事我不想記得似的。”
羽澈也不再追問,看向門外,庭院裡栽著一顆老梅,此時正當殘梅已凋零落盡,新芽還未萌生的時候,只有那遒勁的黑色枝條,縱橫伸展向那青空之中。
他看了一會兒,淡然道:“有些事,不記得反而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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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語然把隨侍的兩個宮女打發回華辰閣,自己進入內室換上侍衛的衣服,出來後,羽澈瞧了她這般模樣,不由失笑道:“衣服太大了吧?”
安語然卷著袖子:“光從這句話就看出三哥你是個老好人,只說衣服太大,不說是我個子太小。”
羽澈嘆了口氣,扶額道:“我怎麼會答應你,陪你這般胡鬧的?”
安語然嘻嘻笑道:“因為你是我三哥啊。”
羽澈又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搖頭道:“你這身打扮不行,反而顯眼,不如改穿普通男裝,到時候也方便說話。”
安語然微微皺眉:“可是我沒有準備啊。”
羽澈勸道:“今日就算了,我命人去買些適合你穿的男裝,明日再去選址吧。”
安語然照著鏡子上下看了看,自己這個“侍衛”確實不像樣,如此瘦弱矮小的侍衛,是如何被選進宮來,護衛皇子的?就是走後門也不能這麼離譜吧?她不得不放棄了今日就出宮的打算,和羽澈商量起聘用老師的事來。
☆、吃醋
之後的幾日,安語然為籌備書院;城內到處奔波;定址、購宅、改建、裝飾、聘人,諸般事宜都需要定下來;羽澈成了她的擋箭牌;既要陪著她出宮,又要替她遮掩行蹤;連書也沒時間看,也真是難為他了。
安語然心中打算;等這事忙完了;一定要好好感謝他一次。只是要怎麼謝他倒是個難題;請他吃頓飯吧;他又不喜歡;送書給他吧,也不知道哪些書他沒有讀過,只好以後再想了。
宸妃早先已經放柯嶺出宮,由羽澈安排他在城中暫住,這些天他就搬到了剛買下的空宅子裡,幫忙改建書院之事。
數日奔波下來,大多事宜都初步定下了,安語然瞧著書院內為改建而忙碌的工人,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只待書院改建完成,再招幾個老媽子,這就可以開始收留孤兒、乞兒了。
她是偷偷溜出宮的,不敢在外面久留,更加不捨得在宮外花時間吃飯,回了華辰閣又往往已經錯過飯點,索性便不吃了。這些天,常常不吃午飯,讓她本就嬌小的小身板變得更纖細了。
羽澈知道她急著建成書院,也不勸她,此時看她笑的開心,便逗她道:“你又何必這麼急,晚幾天建成也無妨啊。”
安語然搖搖頭:“早一天建成,就可以早一天讓那些孩子不再挨餓受凍,我當然急啊。好在現在一切上了正軌,我就不必天天出宮來這裡了。”
羽澈道:“那就回去吧。”
安語然“嗯”了一聲,向柯嶺道:“我回去了,這裡就交給你了。”
柯嶺點點頭,目送安語然與羽澈到了車旁,就回到書院內,去驗看木匠所做的桌椅。
羽澈先上了車,安語然扶著車門,正要跨上去,卻聽見一聲“語然。”這語調、這嗓音是何其的熟悉!她心砰砰狂跳著,回頭看向聲音來處。
確然是他。
見到他的那一瞬,安語然像傻了似的,什麼反應也沒有,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遊逸走近過來,勾起唇角,帶著幾分嘲謔還有幾分溫情地笑著:“怎麼,不認識我了?”
她愣怔地看著他唇角這抹熟悉的笑容,直到這抹笑容在她的視線裡變得模糊起來,直到眼眶中再也盛不住那麼多的淚,灼熱的淚滑下臉龐,溫熱了微涼的臉頰,嘴角嚐到了淡淡的鹽味。
前幾天在午門外見到他後,她常常想起以前與他相處的情景,似乎總是鬥嘴,少有融洽時刻。從那個雪夜起,她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這樣的笑容,他這樣的口氣,都讓她想念!
她的反應出乎遊逸的預想,他向前跨了一步,半抬右手,似乎想要擦去她臉頰上的淚水。
這時羽澈從車內探出頭來,瞧了眼遊逸,對還在發愣的安語然微笑道:“似乎是故人吧?羽然,不如請這位公子先上車詳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