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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部分

高宇寬殿變得異常的安靜。胸膛間的冰冷,抽盡了全身的力氣。血泊中,夜橪掙扎欲坐起,卻無力再坐起。胸口湧出的,是心痛麼,怎麼,如此如此的熱?為什麼,連最後的機會都不肯給他?痴痴抬眸,眼前卻早已一片模糊。他渴望看一眼她啊,就看一眼。不求她原諒,只求她活著,活著……

緩緩的,再也無力支撐,誘惑至極的深眸闔緊了,湧出兩行晶瑩的液體,映著嘴角的殘血,墮落天使般無雙的狼狽慘痛。他卻努力朝著她的方向伸手,虛聲呢喃,“洛洛……”

修臂,終於無力垂下,掉落血泊。

眾人面面相覷,潘美將長目撤向一邊,不忍卒睹。

長夜靜,雨,瀟瀟。

煙洛氣息奄奄的倚在趙匡胤的懷中,卻斷斷續續的懇求:“他們,他們都死了。求皇上准許,准許煙洛將他們埋葬!”

才說了一兩句,便咯出血來,趙匡胤早亂了分寸,心痛如絞,“丫頭,你莫講話。你要什麼,大哥都答應你,只要你沒事。”

“求你!”她緊鎖著牙關,切切肯望,卻不敢昏過去:“求你,念在過去情分,讓豐兒料理……”

他停了停,咬咬牙:“好!”抬頭掃視一地狼藉血染,道:“小豐,這些蜀人,都交給你!”

“多謝大哥!”煙洛微扯唇角,虛弱的視線也捕捉到驚惶奔來的趙光義,她的聲音似霧中竹葉的夢囈:“好累……”

頭一偏,青絲散落,她昏死過去。

“來人,快,快傳御醫!”

趙匡胤已經起身,小心的橫抱著煙洛,旋風一般直奔寢宮。

大殿上下一片忙亂,小豐請侍衛幫助抬運了一地的屍身。夜橪的身體,卻是他親手斂起。剛才一幕,眾人都瞧得出這個人與他們關係不同尋常,也就由得他鄭重其事一些,誰也沒有看見,小豐曾趁勢點了夜橪幾齣穴道,然後掰開他的唇齒,塞進了一顆很小的藥丸。將夜橪的屍身安放於馬車間,趕馬直回了蘇府。小豐想著姐姐的吩咐:豐兒,如若局面已無法收拾,夜橪大難臨頭,在別人殺他之前,你就先去刺他的左胸,震暈他,我會求皇上將他的屍身賜我給與安葬。那時候,若我沒辦法了,你就一定負責要救他!

心中急痛。姐姐,你算得太準,你保全了他,卻害了自己。我本恨死他出手傷你,可如果就任他死了,將來卻如何去面對你的一番心血?小豐狠狠揚鞭,腦海中也有千萬分的不解。既然姐姐死也要救他,卻為何叫我轉告“心死情滅,後會無期”?

其實他畢竟年幼些,如何能全猜出煙洛複雜的心緒?一來,煙洛料著自己若真有個三行兩短,斷乎與此行脫不了干係。只怕夜橪來個上窮碧落下黃泉,救了他也就白救了。二來,她也恨他到了最後竟然拋卻了他們的情愛,其實心中鬱鬱不平,才出此憤語。

唉。情,義,信,怎生如此磨人?小豐不住回首,只盼那宮中御醫能妙手回春,救姐姐脫於危難。

寢宮紗薄,霏雨儼然,春夜,恢復了寧靜祥和。外間的太醫們,卻是愁眉不展,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大眼瞪著小眼,偏偏不敢把明擺著的答案訴諸於口。

洛蘭郡主,身受兩朝皇帝恩寵,而晉王還曾為了她不眠不休搜遍了東京郊野,這些,早已不是秘密。今日,偏是她靜靜躺在紫檀雕龍的榻上,一柄匕首深沒入胸口,氣若游絲。那柄匕首插得如此深,任是個習武之人,怕都撐不住拔刀那一刻的劇痛痙攣,也許就一口氣上不來,撒手西去。這麼個嬌弱的女子,卻如何承受得住?然就這麼任她靜臥,待她流盡鮮血,哪裡還有生路?

不拔刀,不成。拔刀呢,也不成。左算右算,她竟是必死無疑。可是皇上與晉王的眼神卻明明彰顯著訊息,她若有事,估計在場的御醫,腦袋一個也保不住。唉,為醫難,為臣,更難啊。

“到底如何?快講!”晉王豎起冰凌般的凜凜雙目,咻咻呼吸,再也等不及了。

“這……”眾人躊躇。

“講!”榻邊的黃袍微微一動,散出一圈引而不發的威嚴。

輕輕一字,眾人皆是一哆嗦,越發噤若寒蟬。餘閔瞧著煙帳內的女子,憶起她笑著與自己探討種種養身食譜的親和模樣,不禁心酸。斟酌著上前,“啟稟皇上,晉王,郡主的傷勢過重,刃及經脈……”費力的嚥了口唾液,才敢繼續:“恕臣等,無能為力!”

“那就,想辦法,現在想!”皇上頓了頓,說的安詳篤定,眼梢也未瞟過來。下面一般人卻登時冒出一身冷汗,嘩啦啦跪了一地:“請皇上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