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行?”侯爵和我都是一愣。
呂西安將手放在嘴邊輕輕咳了一聲:“是這樣的,我剛接到任命,教會讓我去安大略湖邊的一個休倫人部落,他們部落的傳教士不久前去世了,任命我接替他的職務。”然後他又看向我,眼中滿是遺憾之情。“抱歉,歐葉妮,我不能和你一起共進聖誕晚餐了。”
“太不巧了,我正要去邊境哨所巡視,不放心將你妹妹一人留在魁北克,正想把她託付給你,沒想到你也……”侯爵悻悻地說。
聽罷侯爵的話,呂西安的眼中竟躍出感激的神采。看來他的內心其實是很願意我陪在他身邊的,雖然這可能令他那顆已徹底獻給天主的心更加矛盾。
這些天,我倆都懷著不同的觀念和想法來逃避對方,他害怕自己戰勝不了那不倫之戀的念頭,而我則對他那種陰暗的狂熱感到不安和恐懼。但是無論我們如何逃避,無法叵測命運卻仍想將我倆牢牢綁在一起。
我們三人好半天都沒說一句話,直到蒙特卡姆侯爵率先打破了沉默:“歐葉妮,你不能一人留在魁北克。這樣好了,你跟我去軍隊,或者……”
說著,他掃了一眼呂西安。
“……讓歐葉妮跟我走吧,那都是些早已入教的印第安人,我相信在那裡她會很安全。”呂西安看了看我,轉頭對侯爵說道。
他倆同時看向我,似乎在等待我的選擇。
面對呂西安的邀請,我竟有些猶豫。可是有選擇的餘地嗎?就算戰火暫時燒不到這裡,我一個人留在這裡也會不安全。跟侯爵走,說是去巡查慰問,但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跟英國人交火,古往今來有不少戰爭都是擦槍走火引起的,而且我一個年輕姑娘在軍營中也確實不方便。
只要回憶一下在黑暗女神號上兩個多月的艱苦生活,就足以讓我卻步了。
看來只能跟呂西安走了,他的思想確實有些令人難以接受,但究竟是我的親哥哥,布里薩家族的人雖然行事古怪,卻重情重義,對自己所愛的人還是會全力保護的。或許這種保護的方式會使我接受不了,但我必須得學著去接受。
“……好吧,我跟呂西安走。”於是我看向呂西安,做出了選擇。
“很好,看見你們兄妹在一起真是令人高興!”侯爵大聲說著,轉身給呂西安和我分別倒了一杯酒。
呂西安沒說話,但眼中的欣喜溢於言表,看得出他也很滿意我的決定。
“我會先去安大略湖邊尼亞加拉瀑布附近的哨所,到時候你們倆就跟我一起上路吧,這樣也會安全些。”
侯爵帶頭舉起了酒杯,三個人的杯子輕輕撞在了一起。
五天後,我和呂西安跟著布里薩侯爵登上了駛往安大略湖的軍艦。艦隻頂著呼嘯不停的北風順聖勞倫斯河而上。兩岸峭壁上叢生松柏,彷彿給棕黑色的巖體鋪上一件灰綠色的大氅。
出行的第三天,大團大團羊毛般的雪從天而降,不出一刻寰宇間頓時白茫茫一片。天上彤雲密佈,洋洋灑灑的雪團徹底遮住了我們的視線,舵手只能憑經驗繞過險象環生的暗礁淺灘。
寒冷與對未來的忐忑伴我度過了船上的四天,就算侯爵風趣的笑話和呂西安含情脈脈的談話仍不能將我由這蕭索孤寂的天氣而生的無源煩惱中解脫而出。
幸好,量小的北風嫉妒這肆虐的大雪,沒過多久它就吹散了烏雲,兩岸銀裝素裹的山巒反射出耀眼的陽光。
“很快就要到了。”呂西安跟我並排站在船頭。強烈的光線令我倆無法睜眼。
“嗯。”我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
“‘安大略’就是印第安語‘美麗的湖泊’之意,她美的令人心顫,就像……”他看了我一眼,嘴角不自然地顫了一下。他沒有繼續說完,而是轉過頭瞭望遠方。
我臆測著,好半天沒開口。
“你去過那裡嗎?”我問。
“去過,那是我剛來到美洲時,會中的前輩帶我來過一次,只一次我就迷戀上了她,我真希望一生守在她身邊,每天睜開眼就會望見她碧藍色的雙眸,而每個黃昏都能守在她身邊,聽她在我耳邊喃喃唱起令人陶醉的歌謠……
他一直用“她”來稱呼安大略湖,還有他那出口成章略顯酸腐的比喻,在烤得人渾身發熱的陽光下令我有些不太舒服。
我很想知道他來美洲的目的,真是像他自己說的想去最艱苦的地方磨練自己,傳播天主的榮光麼?這令我懷疑。他這樣做,在我看來其實只是在逃避對我根本無法言明的畸戀罷了。當然,至於是否還有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