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環偏挾了塊魚腹,挑了刺,擱到容孃的碗裡。“魏小二精得很,丟了魚在門口便溜了,哪裡趕得上。叫春雨待會送幾個錢過去就是了。”
兩人正說話間,外頭大門響動,守門的是莊上的婆子,似是在喚七郎。容娘心中高興,丟了碗筷,迎出門去。
果然是守平!他呵著手,從甬路那頭小跑著過來,笑嘻嘻的七斤兄弟在垂花門口往裡探了探,被守門的孫婆子揪了耳朵,隱到門後去了。見到容娘,守禮歡喜不過,口頭卻問道:“可有吃的,趕早動身,尚未用飯哩!”
容娘忙讓進屋來,又要親去廚房弄幾個菜。守平看了看桌上,
一盤白菘,一小碟醃漬的辣蘿蔔,一碗魚湯,一味的清淡飲食。他心中一酸,面上卻是笑逐顏開,很是高興的樣子:“正想衛大娘醃的辣蘿蔔,很下飯呢,快快給我盛飯來。”
容娘只得盛了飯與他,兩人坐下用飯。
守平就著辣蘿蔔吃了兩碗飯,容娘又叫小環上茶,不過是鄉間的粗茶老葉,味道澀重的很。守平將就著吃了兩口茶,便從懷裡掏出一包物事,眉毛一挑,笑著推與容娘。
容娘紅了臉,終是羞答答的收下了。她瘦了不少,眼眸越發深幽,整個人似乎沉靜下來,連說話也失了往日活潑,靜靜的,淡淡的。守平心中一陣失落難過,便側頭看向院子裡,不過是一株桃樹,光禿禿的樹枝,無一絲生機。
“婆婆和娘身子可好,還吃藥不曾?”容娘安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守平忙答道:“婆婆已然無恙。便是娘,郎中說養著些,莫費心勞神,也無妨了。”
容娘聽了,臉上又是一陣黯然。她眼瞼低垂,手中捧著一盅熱茶,虛虛的霧氣上升,淡淡的消失在半空。
守平心知說錯了話,忙忙的做補救:“容娘,我……我有件難事,大哥過兩日便可歸家,你須得幫我想想法子。”
容娘驚訝的抬起頭,漆黑的眼睛裡滿是疑問。
守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卻也不遮擋,將自己所做之事一一道來。
這卻真是一件麻煩事!
自上回張家打輸官司,雖張炳才立志要做一件漂亮事情,城北之戶卻是再不敢與他家打交道。收了張家定金的,也紛紛找張家退錢。張家再不敢使強,無奈只得提高價錢,方做成了幾筆買賣。卻仍有五戶託了人中間說話,要將房子賣與徐府。恰恰守平那些日子送六郎去臨安,徐夫人病中,進之管了家中大小事情,便大手一揮,答應買下。
容娘心思急轉,須臾,瞪大眼睛,驚訝的看向守平。她急忙問道:“七哥,上回你將那十頭水牛全數兜辦,所餘之錢,不多了啊!哪來的錢去買房子?”
守平苦笑,無奈道:“正是。如今還欠著四戶的房錢呢!”
容娘心中一陣盤算,不由擔心:“若是如此,便連家中用度也難以維持啊!何況,若欠人家的錢久了,失了信用,咱們家在清平再不好做人的。”
她見守平一副絕望狀,不由安慰道:“幸好是叔叔承的事,大哥必不致為難你。”
守平白了她一眼,反駁道:“難道你忘了大哥由此及彼的本事!他定會說,‘你便該事先有所打算,出門之前好生安排,也不至落到如此境地!如今山窮水盡,好,自己去趴到春凳上,領罰吧!”
守平板了臉,學守中的教訓人的模樣,偏他性子溫潤,做不來守中威嚴的樣子,便很有一番畫虎不成的滑稽感。容娘不由微笑,眸中微波閃動。
守平高興,竟做了小來求容娘:“好妹子,快點給我想個法子來吧,不然七哥可要皮疼了!”
容娘哪裡有什麼法子想,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手中又沒有金庫在手。容娘想了一想,為難的搖了搖頭。
守平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自覺前途渺茫。
然他不知,他想嘆氣便可嘆氣,想訴苦便可訴苦,連那份擔驚受怕也是來得如此直接,如此簡單,在容娘看來,實是世上頭等的美事啊!容娘心中澀澀的,手中握緊了適才守平交與她的小包,虛浮的心方才有了一絲絲甜蜜的期待。
那是守禮的信,每月寫家書之時,便夾在給守平的信中。一俟信至,守平便親自送來,順便捎些生活所需,說些城中趣聞。
待守平走後,容娘輕輕的展開信,默默誦讀。
“……世上一應物事,臨安皆有。城中巷陌縱橫,街市繁華,幽靜處竟有專為婦人所辦之邸店……。一切安好?往日之事不必追悔,妹需信我,來日可期。”
容娘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