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一念抱住梁澄的手臂,忽地瞳孔一縮,眼眶激紅,血絲漸漸浮現。
梁澄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下身紅白交錯的狼藉,又見一念眸色漸赤,頓時急道:“方才你走火入魔,師兄,你先看看內傷如何。”
一念額角崩出一道青筋,他抬起手來,指尖不可遏制地微微抖動起來,輕輕伸向梁澄破裂的唇角,他知道自己魔心失控時是何等的殘虐嗜血,剛被修漱心捉回莊子的時候,有次他為魔心所控,明明功力淺薄,竟也血洗整個別莊,那些身手非凡的護院無一生還,雖然腦中一片渾噩,未留一絲記憶,此刻他卻後怕不已,他無法想象失去理智的自己竟然傷了梁澄,甚至,梁澄方才可能受盡折磨命懸一線,想到摯愛之人很可能死他手上,一念頓覺心臟一陣鈍痛,甚至超過經脈的不適。
梁澄原本原本豐潤嫩紅的嘴唇上結著血痂,啃咬的齒痕清晰可見,不提身上那些彷彿施虐的痕跡,更是慘不忍睹,一念想碰又不敢碰,右手懸在梁澄嘴邊,顫聲道:“我……我……”
聲音嘶啞破碎,竟是語不成調。
梁澄搖了搖頭,握住一念的手按在臉側,道:“不過些許外傷,看著嚴重,已經不疼了,師兄,你快看看魔心如何了?”
一念也知道輕重緩急,他深吸一口氣,明明胸腔完好,他卻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不再多言,一念盤腿跏趺,結起手印,梁澄一錯不錯地緊盯著一念,生怕出了什麼差錯。
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就在梁澄心急似焚之時,一念忽然噴出一口血來,梁澄一駭,伸手扶住一念倒下的身體,只見那血居然黑紅黑紅的,不詳之至。
“師、師兄,你別嚇我,你不要有事,師兄……”梁澄僵著身體不敢一絲妄動,生怕任何舉動都會叫一念傷上加傷,他只能垂著頭,眼睜睜地看著一念眉頭緊皺,閉著眼睛,又吐出一口黑血來,梁澄嚇得臉色蒼白幾近透明,他閉上眼,眼淚再也抑制不住決堤而出,吧嗒吧嗒,碎珠般落在一念臉上。
“別哭……”就在梁澄心神欲裂之時,一隻手忽然撫上他臉上的淚痕,他驚喜地睜開雙眼,見一念神智猶在,喜道:“師兄,你沒事!”
一念輕笑,卻馬上咳了出來,梁澄頓時神色一緊,彷彿天隨時就要塌下來的模樣,一念心中一痛,道:“方才吐出的是淤血,魔心失控時,內力暴漲,累積經脈五臟,不過之後好好療傷就能恢復,你別擔心。”
“那魔心呢?還會反噬嗎?這回怎麼突然就失控了?”
“是我大意了,”一念眸色一沉,啞聲道:“九轉摩羅的境界被我壓制太久,此前因為你的寒毒,暫緩我體內的內力,我便有所鬆懈,看來血舍利一事不能再拖了。”
“我馬上就去拿!”梁澄說著就要起身,被一念快手按住,“不急著一時,我還需一日用以調息,你先處理身上的傷口。”
“真的沒事嗎?”梁澄尤有疑慮,他是真的怕一念再次失去控制。
“沒事,何況,我也怕自己,會再傷了你……”一念輕輕擁住梁澄,將臉埋入梁澄肩窩,低聲道:“師弟,對不起……”
有什麼溼熱的液體暈在他裸露肩膀上,梁澄心中一怔,湧起一股酸楚,他默默回抱一念,嘆道:“這世上若有一人最不忍見我受傷難過,那便是師兄,所以師兄,你莫要自責。”
月色如練,清冷的月輝自窗楞流入室內,兩人靜靜相擁,適才的驚魂一刻彷彿幻覺……
翌日,儘管身體不適,梁澄還是強撐著上朝,他唇角的傷口是掩不住了,所幸朝臣始終低著頭,又離得遠,便無人察覺,至於身邊的近侍,一早便被敲打過,絕不會起不該有的好奇心。
而一念則將自己關在含涼殿底下的密室裡療傷,那密室建在水下,歷來只有皇帝知曉,梁澄也是登基後閱覽了明元帝遺留的手札才得知的,告訴一念後,一念又在入口設了機關,擺了奇門八陣。
臨近晚膳之時,一念才出來,原本要尋梁澄一道用膳,只是梁濟今日回來,梁澄便讓他先回含涼殿。
另一邊,梁濟趕在落匙前回到宮裡,淨面更衣後,例行到梁澄那兒問安,此時正是哺食,梁濟步入甘露殿的前庭時,正好見到一念從側殿離去。
對方一身素色僧衣,不著一色,細看之下卻會發現這僧衣用的是極好的冰絲紗綢,最是透氣輕盈,衣襬在日光下隱隱可見繡得極為細密的經文,走動間光影浮動,好似夕陽下流動的溪流,襯得一念整個人愈發丰姿神秀,光華灼灼,皎皎飄飄彷彿踏雲而下的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