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潘頭點點頭,道:“昨夜裡我做了個夢,夢見老陳頭說他要走了,來向我告別。一早醒來我就覺得這個夢不妙,想找著老史頭、老韓頭他們幾個一起來看老陳頭,結果他們和我一樣也夢到老陳頭來告別。等我們到老陳頭家時發現門沒有關,進去一看老陳頭穿戴整整齊齊躺在床上已經硬了。”
瞬時蘇楨喉嚨堵住了。
“小蘇,老陳頭留下一封遺書是給你的,你看看老陳頭還有什麼遺願。”說著,老潘頭遞過來一封信。
“給我的遺書?”蘇楨不敢接。
“拿著吧,是給你的,信封上寫著蘇楨親啟。”
蘇楨這才敢接過來,拆開信,其實信裡也沒寫多少字,字跡潦草,顯見陳大爺寫時已是強弩之末。信中說在抽屜裡有兩張存摺,希望蘇楨取出來替他辦一個風光的葬禮;另外請蘇楨將房子出售,所得款項轉贈給孤兒院;最後麻煩蘇楨將他的骨灰一分為二,一半葬在藍田,另一半葬在上海。
眾人也都看了這封遺書,老潘頭憤憤不已,痛斥陳橋為了留在上海連老父都不聞不問,十幾年不曾回來過。大家群情激憤,老潘頭強烈要求給陳橋打電話,如果他不回來就把他押回來。
“大家別激動,聽我一句話,昨夜陳大爺也給我託了夢,我和大家一樣想把陳橋綁回來。但是陳大爺對我說,他也有他的難處,不要去為難他,他想來,來不了;他來了,回去日子又難過。陳大爺雖然很希望看見陳橋,但心裡更希望陳橋過得好。我們可以給陳橋打電話,但他來不來就是他的事了,相信我們這些人一定可以把陳大爺的葬禮辦得風風光光。”
蘇楨的一席話合情合理,躁動的人群也都安靜下來,電話由蘇楨去打,老潘頭幾個爹爹負責守靈,要給陳大爺辦足三天三夜才發喪。
事情和蘇楨想的差不多,陳橋在電話裡吱吱唔唔不表態,說要和老婆商量,蘇楨默默結束通話了電話。她先去局裡請了四天假,然後去玉筍山陵園看墓地,挑了一塊據說是青龍點水的墓穴,這墓穴挺昂貴,但此時蘇楨只想將最好的都給陳大爺。
這錢,就和兒子一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蘇楨忙得不可開交,請人置辦遺照和壽衣,又選了一副好棺木,和物業溝通後在吉慶社群的一塊場子搭靈篷,足足辦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請了戲班子唱足三天三夜。社群有的居民雖不喜吵鬧,但聽說陳大爺的故事不禁都對這個可憐的老人產生了同情,即使再鬧大家也都容忍了。
直到第四天發喪,蘇楨依照陳大爺的囑咐,將骨灰一分為二,其中一半骨灰放在棺木裡,由十六名彪形大漢抬棺,蘇楨手持陳大爺的遺照,潘大爺等舉著花圈浩浩蕩蕩排了一條街的長隊,一直送到玉筍山陵園。
這個週末蘇楨再次飛抵上海,將陳大爺的另一半骨灰安葬在郊區陵園,墓碑上只有幾個字:一位等待兒子的父親。
等蘇楨從上海風塵僕僕趕回時,意外地發現了陳橋和他老婆,原來他們是來索要陳大爺留下的遺產。由於陳大爺留下遺書其中涉及財產歸屬,蘇楨並沒答應他們的無理要求,於是陳妻威嚇要告蘇楨,這把潘大爺氣得不行,叫來幾個小夥子把二人胖揍了一頓,然後押上去西安的長途大巴車。
傍晚灑落了幾點小雨,掃去了連日的炙熱,自從忙完陳大爺的喪事後,又去河北出了一趟差,這一來一回差不多是一個星期的時間,蘇楨始終記掛催眠喚醒記憶,此時離老常頭所說的一月之期屆滿。
此時那片拆遷區變得熱鬧起來,十幾部推土機在作業,機器聲轟鳴不絕於耳,還有不少工人在清理現場,運送垃圾,蘇楨駐足觀看,估計用不了幾天這片地方就可以全推平。小周講縣政府和尚興實業(福建)集團在上海簽約,由尚興集團斥資80億興建購物主題公園,開發地下商業廣場,總建築面積達120萬平方米,將藍田縣打造成“現代化、多功能、複合型的商貿商務旅遊區”。
這對藍田縣所有人來說是個好事,開發商業區後這裡的人氣就會旺許多,自然會帶動經濟的發展,昨天蘇楨的房東就暗示她等房租滿後會加租金。
在濃蔭的小樓一如以往的寂靜,彷彿從沒有人踏足過,蘇楨悄悄走進屋裡,尾聲正伏桌睡覺,光線儘管很暗,但尾聲的臉白得出奇,甚至還能看清面板裡的毛細血管。蘇楨不禁感嘆男人的面板居然比女人還白,這些天她頂著大日頭來回奔波,就快曬成非洲人了。
蘇楨走到尾聲身後,惡作劇地伸手去蒙他的眼睛,不料尾聲猛地抬頭,蘇楨不由胸口亂跳嚇得後退幾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