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恭送父皇……”
隨著皇帝重重地磕下一個響頭,洛晨宮內的哭聲次第的響起,所有人跟著皇帝磕頭,聲音也悲慼到了極點。
“恭送太上——”
。
延和六年九月二十晚亥時三刻,載初皇帝賀蘭延慶崩於錦城行宮,時年五十九歲。舉國同哀、百官服孝,整個行宮乃至錦城都披掛上白色,震天的哭聲無一不在昭告世人,曾統治這個王朝近三十年的君王離去了。
皇帝的喪儀自是隆重無比,就算是在東都也半點馬虎不得,停靈的七七四十九天,宮中的儀式就不曾斷過。葉薇因為身懷有孕,被特例不用長跪哭靈,然而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她最終剛還是堅持去跪了一個時辰做做樣子,然後才在御醫的“請求”下回宮休養。
停靈第九天時,她跟皇帝提出了個要求,“我想去見見左相。”
她依然是這樣,不叫他的名字,也不肯換他父親,於是只能生硬地稱呼官職,哪怕此刻他早已是階下之囚。
彼時皇帝正在宮人的服侍下更換喪服,聞言沒做什麼表示,等衣服穿好、冠冕也戴好後才道:“早猜到你會這麼說,但現在不行。你懷著身孕,我不放心你去見他。”
“可再拖就沒機會了。太上在這個當口駕崩,打亂了你的計劃,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剩下的時間沒多久了吧?我一定要在那之前見他一面,許多話如果不說,我這輩子都會遺憾。”
她態度堅決,皇帝熟知她性情,明白一味推脫確實不是辦法。思忖片刻,終是道:“好,我讓你見他。但什麼時候去、該怎麼做,你都得聽我的。”
☆、第139章 監牢
無論哪裡的監牢都是陰森森的;大夏天也瀰漫著寒氣;彷彿從地底升騰出來的霧般;揮之不去。葉薇裹在黑色的披風中;身後跟著安傅母,由獄官帶著往前走。那人只顧埋頭引路;彷彿半點不覺得這樣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來這種地方有何不妥。
他們要見的人身份特殊,被關在最裡面的牢房中,兩人繞了好幾個彎又下了十來級臺階;才終於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
他已經換上了白色的囚服,負手立在牢房中央;仰頭望著小窗,似乎想透過它看到外面的風景。葉薇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覺得這姿態甚有氣勢;彷彿時至今日他依然是那個笑臥金馬玉堂、號令群臣的當朝左相,而非性命都要不保的階下之囚。
她做了個手勢,獄官低著頭退下,安傅母扶著葉薇往前走了兩步,停在獄門一臂之外的地方,沉默不語。
宋演欣賞夠了夏日天光,這才悠悠地嘆了口氣,“不知陛下還有什麼吩咐,在這當口還派人來看罪臣。”
葉薇鬆開安傅母的手,微微笑了,“不是陛下有吩咐,是小女有話想和大人講。”
宋演聽見聲音便覺詫異,待回頭看清來人面孔時,臉上的表情已相當精彩。千算萬算,怎麼也沒料到來送自己最後一程的會是個女人。
頤妃?陛下派她過來做什麼?
彷彿猜到他心中所想,葉薇道:“也不是陛下派我來的。是我多番懇求,他勉強同意讓我過來。”
宋演視線落到她挺起的肚子,眉頭控制不住地蹙起。刑部監牢向來被看成煞氣聚集的地方,皇帝腦子是有多不正常,才會讓自己寵愛有加、懷了身孕的妃子來這種地方?他在想些什麼?還是說,他又有新的招數對付自己?
想到這裡,忍不住溢位絲苦笑。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麼是值得他冒這種風險來對付的?敗軍之將,要將他挫骨揚灰都易如反掌。
“大人是不是在好奇,為何小女要在這樣的節骨眼來見您?其實是有兩件事,我很想親自要告訴您。因為關係重大,我怕別人來講您不肯信,非得挺著肚子過來,才能顯示出我的誠意。”
宋演覺得滑稽。還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什麼時候這種深宮婦人都也到他面前裝模作樣了?他入朝拜相、掌控天下的時候,她還沒生出來,這會兒仗著身後有陛下,就真以為能戲耍自己了?
心裡這麼想,面上卻沒表現出來,客氣道:“娘娘有事請講,罪臣洗耳恭聽。”
葉薇熟悉他這個表情。他是儒相,是翩翩君子,所以哪怕面對身份能力遠低於他的人也不會趾高氣揚。這樣的溫和與疏遠,是專為那些瞧不上眼的人準備的面具。
他根本不屑於和她糾纏。
“第一件事,便是太上已於上個月二十晚駕崩,大人與太上君臣一場,自然也要哭一哭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