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和傍晚是一天中最好的時刻。這意味著光照不會過於刺目，但溫度也不會過於刺骨。

對於身處幾千米高空的溫泉城，風暴過後，開始在街上游蕩的人越來越多。

大多數都是為了生計奔波，但也有無聊的年輕人，一男一女情侶對的也有，甚至數男數女交叉混合的也有。人們一旦認定自己無法踏上武者的道路，前途就已經黯淡了一半，剩下的漫長人生該如何度過，大家心中都有一把尺子。有些人放縱，有些人頹唐。

當然也有選擇努力奮鬥，然後進市政廳甚至內閣從政，這條道路艱險萬分，且其實和普通工作沒有任何區別。這個國家真正的權力掌握在武者手中，內閣中的專業人員，起到的作用就是維持日常經濟活動，並沒有話語權。而想要在各個部門中當上一把手，至少得在武道上有所成就，別人才會服你。

小雪曾經也是奮鬥的一員。她在學校中的成績十分優秀，被保送到了城立大學。不出意外的話，她將脫離貧民窟，進入市政廳工作，也能下放到區一級的機構任職，甚至成為區聯席代表。

她和秋天是從小一起的朋友，同街區同學校同班級。但秋天的讀書成績不好，在他眼裡，小雪燦爛的微笑就像天上的明月一樣高不可攀。她總是一副溫和的笑臉，圓圓的臉蛋沒有一絲汙穢，身上雖然破舊但不失乾淨的服裝，被襯托地尤為清麗。

但自從她去世以後，她的家就開始破敗起來。

秋天拐過兩條路口，就推開了她家的門。

裡面傳來一個咳嗽的聲音，一個婦人安詳地坐在椅子上，側耳傾聽著門口發出的聲響。

“是小天啊？”

“阿姨，我來了。”

小雪是兩年前一個寒冬失蹤的，等到屍體被找到時，已經渾身凍僵，身上的衣服也四分五裂，還少了一條胳膊。最後警方判定，少女是死於嚴寒。

這對於小雪的家庭來說，是一個重要的打擊。小雪父母只有她一個孩子，小雪的父親當場就暈倒，隔了兩個月也撒手而去。而她的母親則哭瞎了雙眼，至今寡居。

秋天時不時會來幫忙，利用自己充沛的心力，幫助小雪的媽媽合成一些食物，並增添一些日常裝置需要的動力。普通人即便使用晶石，做起這些事情來也很吃力。然而武者就很輕鬆。所以武者到哪裡都很受歡迎。即便沒有晶石，他們也能靠著出賣心力賺取高薪。

小雪的媽媽眼睛看不見，嘴裡親切地說道：“早上小夏也過來幫忙了，她和小雪是好朋友，你們小時候也時常一起玩的。沒有你們這些年輕人幫忙，我這把老骨頭可弄不來這些東西。唉，老了就是沒用。”

實際上小雪的母親才四十多。但在新紀元，在平民當中，這是個高齡了。四十多歲的婦女看上去皺紋滿布，似乎經歷了歲月的滄桑。經歷了女兒去世的悲痛，她看上去蔫蔫的沒有一絲生氣，就像等死一般。不過聯邦政府的福利不錯，他們是不會容許飢餓和疾病奪去人民的生命的。要死，只有一條路，就是自然死亡。這是寫進每個從政人員的業績本上的。所以就算沒有秋天來幫忙，也會有政府的志願者前來照顧老弱病殘。

秋天做完一些家務，坐到了小雪媽媽的對面。

“阿姨，過些日子，我要出趟遠門，可能有一段時間不能來看您了。”

小雪媽媽神經早就麻木了，她笑笑說：“沒事，小夏會照顧我的。區代表也來看望過我，說要裝新的暖氣裝置。”

她絮絮叨叨起來：“好久沒出去曬太陽了，外面就是灰塵太多了。”

“紫外線也不太好受。”

“就是，紫外線傷面板。小時候小雪經常要出去玩鬧，我就阻止她，一個姑娘家曬傷了面板怎麼行。到時候要是得了面板病，還要做手術換面板，這臉不就毀了？唉，後來想想，其實也無所謂了。”

無所謂，因為小雪永遠沒機會曬太陽了。

只有說到女兒時，這位婦人才會有一絲感情的波動。

秋天一開始還能插兩句話，後來就是以聽為主。小雪母親的思路很混亂，一會兒說到小雪小時候，一會兒又夾雜了些小夏看她時說的話，大多是談論最近街區裡發生的故事。鄰里鄉親的軼事，誰誰誰家裡生娃了，誰誰誰家裡結婚了，瑣碎地很。但小雪母親就是愛說這個。

最後，秋天站起身來，說道：“現在太陽落山了，外面挺熱鬧的，阿姨，我帶你出去逛逛。”

小雪母親微微點點頭。

開啟門，月亮已經升起，漫天的星辰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