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簡蘭芬惱怒道:“我早就沒有丈夫了!”
她這麼一說,察言觀色,我心中反倒更加篤定,來人必定是簡蘭芬的丈夫!
我道:“既然來人你不認識,那跟你也沒什麼關係了,你就暫且忍耐,當個看客。我得先瞧瞧是什麼人再說。”
“你!”簡蘭芬焦躁無比,道:“我不要見這人!我不愛見生人!你要不解我的穴道,就把我殺了!”
我笑道:“我是從來都不殺人的。”
說話間,那樂聲突然止住,峰頂頃刻寂寥一片,但緊接著便是一聲唱:
“滿棚傀儡木雕成,半是神形半鬼形。
歌鼓歇時天未曉,尚餘寒月掛疏欞。”
剛才那樂聲粗獷大氣,好似北方大漢彈奏一般,偏偏唱出這首詩來的腔調,又輕飄,又扭捏,又古怪,倒像是女人捏著嗓子擠出來的音。
老二忍不住說道:“哥啊,你小心,又有人來裝神弄鬼了。”
我“嗯”了一聲,聽著那首詩,我已經知道來人必定也是傀儡門中人,但是剛才想著是簡蘭芬的丈夫,可現在再聽這唱腔,又分不出男女來,且看他上來是要耍什麼把戲的。
歌聲落時,一道影子“霍”的躍了上來,又往這邊跳了幾步,然後輕輕的落在地上,正與我面對面立著,隔著四丈多地。
月光下,我瞧著那影子,不禁吃了一驚,來人身披一件黑袍,自肩膀以下,胳膊、腿、腳都隱在黑袍之中,偏偏肩膀上扛著三個腦袋!
那三個腦袋,一個是藍靛臉,一個是紅面長髯,一個是黑容黑鬚,形貌都極為不善,個個都似惡鬼一般。
三個腦袋,三雙眼睛,都有光澤,也都盯著我看,一動不動。
我冷笑一聲,道:“你們這幫玩傀儡戲的人也真有意思,都喜歡扮鬼,不喜歡做人,這次,又裝作是三頭鬼了嗎?”
“你是何人?!”
“好大膽子!”
“報上名來!”
我的話音剛落,那黑袍人的三顆腦袋上的三張嘴同時張開,同時說話,三個聲音同時傳出來,嗓音各不相同,偏偏又都能聽得清楚。
我心中暗暗吃驚,忖道:“這三顆腦袋,總有兩顆是假的,能同時張開嘴來說話,也必定是這黑袍人用傀儡術操控嘴巴一張一合,又用口技模擬人聲,但將口技練到這種地步,也算天下一絕,厲害至極了。”
我拱拱手,道:“麻衣陳弘道,請教!”
“麻衣陳家少族長!”
“武極聖人陳弘道!”
“久仰!在下陳根樓。”
又是三張嘴一起開口說話,三個聲音一同傳了出來。
我點點頭,道:“原來你也姓陳。”
那黑袍人道:
“天下陳姓出潁川!”
“太丘家聲義門燈!”
“五百年前是一家!”
許昌在古時候乃是潁川郡所在地,陳姓源自許昌,最大的堂口便是穎川堂,公認的陳姓始祖之一便是潁川的陳寔,陳太丘公。所以,歷來許多陳姓祠堂都懸有兩句話,那便是“潁川世澤,太丘家聲”,也有“天下陳姓出潁川”這一說法。
我聽見陳根樓這麼說,便知道他的意思是說他跟我是同祖同宗的,那這裡面的敵意便少得多了。
於是我也收斂聲氣,道:“不知道這位簡家的大小姐與師兄是什麼關係?”
那黑袍人一躬身,道:
“師兄愧不敢當!”
“喚我根樓即可!”
“她正是我髮妻!”
“放屁!”簡蘭芬大怒,罵道:“誰是你的髮妻?!大言無恥!陳根樓你上這來幹什麼?!誰讓你上來的?!你快快給我滾下山去!”
我一聽這話便知道,自己是沒有猜錯的。
來人確實是簡蘭芬的髮妻,是男人,只不過吟唱時能變腔調而已。
老二也笑道:“哦,原來你說你最恨姓陳的人,是因為你老頭姓陳啊。不是我說你啊,你這可就不對了,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啊!好歹是在一個被窩摸爬滾打過的,哪能恨啊?想是你老頭年紀大了,有些事兒做不到位,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簡蘭芬罵道:“你給我閉嘴!”
我也瞥了老二一眼,讓他不要再說,轉而又問那陳根樓,道:“你這位妻子不大良善,在這娘娘殿裡設了一個窩點,專門讓自己的徒弟去偷盜嬰兒,你知情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