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準默然不語。他浸淫朝政數十年，向來的剛正不阿著稱，又深受兩代帝王寵信，自然而然養成了一點專橫頑固的性格。直到今天，他才重新審視自己的行為。

陸欽又道：“四大家族本是先帝為了消弭蘇拙在江湖上的影響，而提拔起來的。如今十幾年過去了，四大世家尾大不掉，已然有脫出朝廷掌控的範疇。今天拓拔繼祖當眾坦白的那些事，就是最好的明證。如今四大家族已去其二，而曹義一心經營歡場，無意朝政。寇大人，你覺得陛下會願意看你一家獨大？”

寇準聞言，不由得心頭狂跳，脫口說道：“你是說陛下提拔陳奧，是為了制衡我？”

他話一出口，便自知失言，過了一會兒才換了一副傲然神情，說道：“哼！陳奧算什麼東西，也能與我抗衡？”

陸欽拈著花白的鬍鬚，笑道：“這不就是了。既然陳奧根本無力與寇大人相比，寇大人又何必如此在意呢？”

寇準愣了愣，很快就明白了陸欽的意思。陸欽不僅僅是在開導他，還是在向他傳遞一個資訊，那就是陸欽與他是站在同一陣線的，有人想挑戰他的權威，也就是陸欽的敵人。

寇準笑道：“陸大人所言甚是！有空去府上喝一杯？”

陸欽知道寇準的性格，他這麼說，已經算是很熱情的邀請了。不過對他們這個層次的人來說，喝酒這種事實在不值一提，只要明白彼此心意就行了。

陸欽道了聲謝，哈哈一笑，自言自語道：“不過老夫倒是搞不明白，陳奧這麼有前途的人，怎麼會想要做這麼逆反的事情……”

他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並沒有太大興趣，嘟囔著便揚長而去。

寇準自然不會把真相告訴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也快步離去。

夜色更沉了，汴京又恢復了平靜，彷彿根本沒有發生如此驚天動地的事情。而遠在郊外的半山腰上，正有一雙眼睛，盯著火光點點的不夜城。

莫長老悄聲站在曹義身後，終於忍不住說道：“今天京城這麼亂，幫主為何始終按兵不動？”

曹義冷笑了一聲。莫長老替他打理斧頭幫，其實說白了，也不過是自己的下人一樣。曹義豈會對他表露自己真實的想法？

曹義說道：“今天亂了一天，直到現在咱們也沒有完全搞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在這種情況下，咱們若是有什麼舉動，豈不是自找死路？”

莫長老點點頭，說道：“屬下只是覺得慕容傲和陳奧給咱們創造了這麼好的機會，浪費了實在可惜。”

曹義冷哼了一聲。他知道莫長老的來歷，乃是當年聚義山莊出身。而聚義山莊又是當年的岳陽侯衛潛的私人武裝。衛潛有當皇帝的野心，因此連帶著聚義山莊的一些人也有造反的念頭。莫長老跟了曹義，見他暗中發展自己的勢力，還以為曹義也要造反，因此才對今天的事十分熱衷。曹義只想用莫長老的能力，卻對他造反的意圖並不認同。

見曹義不說話，莫長老又道：“聽宮裡的人傳來訊息，聽說雲露姑娘也牽涉在這件事當中。幫主，會不會因為她，把咱們暴露了？”

曹義早就聽說了這件事，只不過他在宮裡的眼線也探聽不到具體內情，只是說雲露極有可能行刺皇上。

曹義重重拍了一下欄杆，沉聲道：“哼！白養了她這麼多年！”

莫長老問道：“雲露姑娘為何要做出這種事呢？”

曹義說道：“想必她還沒有忘記她親人的仇吧。她們一家都是被先帝定罪的，想來若不是為了報仇，她也不會對陛下虛與委蛇。”

他嘆了一聲，說道：“可惜我也被她騙了，枉費我花了這麼大力氣培養她！”

莫長老不無擔憂道：“若是陛下因此對咱們產生了芥蒂，這可如何是好？”

曹義想了想，似乎在盤算著什麼主意。莫長老還在擔心這件事的影響，曹義卻已經在想下一步棋該如何下了。

這麼長時間以來，他都在為把雲露送到趙恆身邊而努力，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曹義也顯得有些措手不及。他咬了咬牙，似乎終於下了什麼決心，自言自語道：“再等等……再過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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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聖意難猜（上）

趙恆臉色有些陰沉，大步往前走。一路上遇到小太監小宮女，都是膽戰心驚，生怕惹怒了正在氣頭上的皇帝。

陳奧落後他半步跟著，正好可以看到趙恆的側臉。後面是雲露和段剛。趙恆把所有跟隨的內侍都轟走了，一言不發地往皇宮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