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金桂心中一則好笑,一則嘆氣,只是用帕子矇住臉,並沒有在哭,此刻聽孫大姑奶奶這樣說,越發不能把這帕子拿開,只在那低著頭,微微搖頭。
孫大姑奶奶更加急了,此刻孫大爺也從門裡走出,孫大姑奶奶把自己弟弟拽過來,對夏金桂道:“我兄弟在這裡,你想打他也好,罵他也罷,全由得你。”這孫大姑奶奶倒是個通情達理的,不過夏金桂心中想的是另一件事,夏金桂也曉得自己的舉動惹惱了孫大爺,因此孫大爺才會要孫大姑奶奶說什麼揭穿夏金桂真面目的話。
這會兒被自己聽見,倒可以利用,想著夏金桂把帕子微微拿開一點,抬起一雙眼瞧向孫大姑奶奶:“孫大姑奶奶也別怪孫大爺。我也不敢惱,我也曉得,這世間對女子本就如此,任你怎樣好的人,嫁了丈夫不著,就算被打被罵也要甘心受著。只是我微有一點不服,我也是爹生娘養的,為何嫁了丈夫就要任由他打罵?虧的我娘疼我,求了人出頭,才求來一紙休書。我也曉得,女人被休了回家,就該安心在家裡住著,吃齋唸佛,保佑下輩子能投個男胎,再不受這樣的苦。”
夏金桂一個標緻柔弱女子,這樣哀傷地說著這樣的話,孫大姑奶奶眼圈一紅,也不由滾下淚來,剛想再安慰夏金桂幾句,夏金桂又弱弱開口:“只是我那兄弟,孫大爺是曉得的,不能成材,我那弟媳婦,也是個女子,因此我想著,能幫就幫一把,難道還要我母年老還要過那種飄零日子?誰知這樣一來,倒又添了個罪名。”
孫大爺見夏金桂又開始邊泣邊訴,鼻子裡面不由哼了一聲,對孫大姑奶奶道:“姐姐你別信她,她滿嘴謊話,就沒一句是真的!”
“你到底是糊塗油蒙了心,這樣的話也好意思說的出來?”孫大姑奶奶伸手狠狠點一下孫大爺的額頭,對夏金桂溫柔地道:“你的苦衷,我都曉得,我弟弟不懂事,我會說他。夏姑奶奶你別哭了,春梅!”
那丫鬟上前走了一步,孫大姑奶奶已經吩咐:“你去告訴你劉嫂子,讓她去席上,和唐太太她們說,請她們繼續聽戲,就說我說的,我偶遇夏姑奶奶,要和夏姑奶奶說會兒私房話,請她們恕罪。”
春梅應是,轉身往園子裡跑。孫大姑奶奶拉住夏金桂的手又安慰:“你先不要回席上,我讓人準備熱水,我親自服侍你,然後我們再說會兒話,好不好?”這孫大姑奶奶倒和孫大爺不一樣呢,夏金桂心裡想著,頭微微抬起,對孫大姑奶奶點頭。
孫大姑奶奶已經吩咐孫大爺:“你讓人預備洗臉水,送到前面來,我們要說會兒話。”孫大爺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孫大姑奶奶,孫大姑奶奶白孫大爺一眼,孫大爺這才不情不願地去了。
等孫大爺走了,孫大姑奶奶這才攜著夏金桂的手往前面去:“告訴不得夏姑奶奶,我這兩個弟弟,看起來一個比一個出色,但骨子裡呢,可是十分頑劣的,哎,若是我二弟還在,我啊,也能少操一點心。”
孫家的事情,夏金桂也模糊聽說,孫家二兒子從小就有神童之名,孫老爺把二兒子當做大指望,等到孫二爺十三歲入了學,十五歲中了舉,孫老爺更是歡喜,誰知天不佑,孫二爺十七那年,突然染了風寒,不到十天就沒了。
孫老爺心疼兒子,雖帶著人去把醫館給砸了,但還是一病不起,沒到年底也沒了。那時候倒是孫大姑奶奶這個已經出嫁的女兒回家來幫著孫大奶奶料理家務,孫大奶奶勞累之下,懷著的三個月身孕也掉了,此後直到孫大奶奶去世,都再沒懷過孩子。
此刻孫大姑奶奶又氣又怒之下,竟然提起已經去世很多年的二弟。夏金桂也聽出孫大姑奶奶話裡的痛苦,對孫大姑奶奶道:“其實說起來,也不怪孫大爺,畢竟我的所為,著實……”說著夏金桂嘆氣:“其實呢,就是不肯認命罷了。不然呢,就把自己當做泥塑木雕一樣,忍上那麼幾年,等以後生男長女,也就好了。”
夏金桂的嘆氣是真情實感,畢竟穿越來這麼久,夏金桂感受到最濃烈的,就是束縛。女子不能單獨出門,不能上公堂,不能有自己名下財產,不能……一連串的不能讓夏金桂知道,就算自己拼盡全力,不過是能掙的一片小小天地。而就連這片小小天地,都要被人質疑,因為這不屬於她能擁有的東西。
夏金桂的嘆息聽在孫大姑奶奶耳裡,倒是為孫大爺開脫。孫大姑奶奶不由對夏金桂點頭:“夏姑奶奶反為我兄弟說這樣的話,實在是讓我慚愧死了。”
☆、說服
夏金桂見孫大姑奶奶這樣說話,也曉得孫大姑奶奶猜錯,但沒有說什麼,只對孫大姑奶奶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