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轉頭看寶和一眼,然後撲上城牆再喊,底下的火箭擦著她腦袋要過被寶和一袖子揮下去,邊上的人要拉她下去,穆清作出了打滾的姿勢頂著那樣大一個肚子,連寶和都要束手無策。
她攀著城牆大喊,風急響聲大,她在的那一方一團混亂,連她勁間繫著的披風帶子散開都無人顧及,散開的披風叫風和火油機一帶從城牆上翻下去,穆清不管披風再喊野夫,寶和站在邊兒上不拉著穆清了,只叫她喊個夠,她的聲音慢慢能聽清楚了,因為底下攻城的聲音弱下去了。
“回去罷。”寶和看一眼城下,烏泱泱的活人死人群裡能看出遠處騎在馬上的人了,穆清方才一番大動氣息發亂肚裡有了動靜,唇色發白跟著寶和往下走。
這時候已經過了午間,他們下去的時候西城門險些要破,這會兒卻是都停了兩方人馬暫時開始對峙。
穆清方才耗氣,一回了屋裡就被強制躺下,城還沒破,皇帝也暫且還在屋裡昏睡著,寶和在地上轉圈有心想要罵穆清,又罵不出口,想要罵野夫,又不能當著穆清的面罵,一時間只是氣的要死。
過不多時,外間有人急稟,寶和喚人進來,來人送進來一張紙被穿了大洞的紙,寶和看一眼“放他孃的狗臭屁,滾,老子……”弄死你個敢張嘴的小逼崽子。
穆清盯著寶和,寶和將嘴裡的話嚥下去,然後將那紙從窗外扔出去。
“野夫要見我罷。”穆清開口,寶和氣得要發瘋,“不見我就要攻城。”穆清又道,寶和過來作勢要扯穆清嘴“閉嘴!”他道,穆清遂就閉嘴。
“我去見他吧,他傷不了我。”
“放屁!你如今懷著小五的孩子我能放你出這個城我就對不起我死去的老陳家!”
“今天好在攻城的是他,他既是提出來,眼下我們也沒有旁的辦法,我出去見他一面,完好無損把孩子帶回來。”
“我範寶和就算守不住城,城破了也用不著你出城去。”關鍵是小五醒了之後會殺了我興許。
“滿城的將士性命不說,皇上還昏睡著沒醒,若是城破了……我見野夫一面……若是行得通,也許我們能等來大軍。”
“別拿小五說事!不行就是不行,你給我好好待著,再提一句我不管你肚子裡有沒有東西都要打你啊。”寶和甩袖出門,穆清睜眼躺半天將自己氣捋順了。
下午時分,天上終於淅淅瀝瀝的開始下雨了,寶和最終還是放穆清要出城去,因為契丹攻城,他連譚盾的信都接不到,四方里資訊不通,皇帝在城裡,終究不是個辦法,強打支撐又支撐不住,遂強捱到申時,再是挨不過去,放穆清出城。
寶和找了馬車,又叫契丹大軍往後退五里,然後帶五千人同穆清馬車一齊開了南門往出走。
穆清坐在馬車裡心如鼓擂,她已經有近一年的時間沒有見過野夫了,她與野夫……她甚至未來得及好好同野夫做個別,今日看來便是能正式的同他告別了。方才她走的時候去了皇帝房裡,什麼都沒說看皇帝還徑自睡著便就出來上了馬車。
若是他醒著,她今日膽敢出城去他定然要大發雷霆了,穆清胡思亂想,轉眼馬車竟然停了下來,馬車簾子被掀開,穆清坐著一時沒能動彈,她想不出該用什麼表情去見野夫。
“趕緊出來。”寶和在外面催促,馬車外面劍拔弩張,雨簾裡所有人刀劍都沒回鞘,寶和站在馬車頂上往對面看,然後叫穆清出來。
穆清終於從馬車裡探出頭來下地,然後朝七八米外望去,一眼便看見野夫。
野夫還是身量奇高,原來打短的頭髮已然變長,髡髮左衽,他已經完完全全是個契丹打扮了,穆清見過契丹開國皇帝的影象,野夫那麼個打扮猛地看上去竟然有幾分契丹先祖的模樣,涼州藩部,遼國契丹,藩部與契丹是死仇該不能有聯絡,他到底是誰,險些被契丹殺掉怎麼搖身一變彷彿成了契丹皇族,父親當年怎麼偏生就撿著他了呢。
心下發亂,往前走的時候轉瞬竟然所有想法都不見了,前面站著的人就只是野夫,那兩年裡與她相依為命的野夫。
曠野裡都是士兵,士兵們刀劍都懸著,醞釀了半天的雨絲絲縷縷由小轉大,雨涼風大,竟然沒人有聲音,眾人都站著沒動,只有穆清籠了蓑衣往前走。
野夫沒坐在馬上,他就站在雨地裡,也沒披蓑衣也沒穿鎧甲,手裡攥著穆清上午從城牆上落下來的黑披風。
她彷彿是要回去那時宮裡的模樣了,烏髮輕攏肌膚豐腴,一雙眼睛黑沉端莊,走路亦是裙椈不動,安靜莊重,野夫竭力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