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擺擺手:“無妨,不過一兩日便會出結果,還要勞煩蝌哥兒多走一趟。”她指了王夫人去寫信,薛蝌跟著一道去了,又遣散了眾人各自回房收拾,她自己則託著鴛鴦的手,往王熙鳳房裡走去。
王熙鳳如今躺在床上,面白如紙,雙眼大睜死死地盯著視窗,一旁伺候的是她從府裡帶來的奶嬤嬤,奶嬤嬤見著老太太便跪下請安。賈母揮手讓她不要多禮。鳳姐兒原本是最會收拾的,這屋子不說金銀,便是瓷器罐罐皆是精心挑選過的,如今只剩一片狼藉,不過好歹有人收拾過了,空蕩蕩的,似乎只剩一張床完好了。
賈母上前坐在床榻旁握著王熙鳳的手,喊了兩聲鳳姐兒,只見那王熙鳳的眼珠慢慢地有了焦距,見著賈母眼淚順著眼眶往下淌,潤溼了兩側凌亂的髮鬢。
“自你進府,這孫媳婦一輩我最是看中你,你也是個能幹的,便是十個男子都算計不過你,這府上大大小小的事物你也打理得好,如今府上雖難,可到底是要過的,你準備一直躺著麼。”賈母嘆息著,拍了拍王熙鳳的肩,一旁跟著來的平姐兒轉過身,嗚嗚地哭了起來,那王熙鳳張了張嘴,喘了一口氣,臉色似有迴轉。
奶嬤嬤忙上前,端著那碗之前一直喂不進去的藥,小心地餵了進去,那王熙鳳轉頭看看賈母,又看看屋裡看著自己的平兒,跟扒著平兒衣服望著自己的巧姐兒,到底是撐起了一口氣。
賈府眾人等了三日,府中一應事物皆好轉,那賈政、賈璉、寶玉、賈環等人也都回了府,賈政進門便見著賈母顫顫巍巍的站在門口,他忙上前扶住。
賈母摸著賈政的臉連道了三個好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快去洗洗,我在大堂裡等著你。”賈政忙應了,之後便帶著寶玉、賈環等去了裡屋。
賈璉則跟著老太太請了安,去了大房處。賈母只吩咐他:“你媳婦如今不大好,你莫要說有的沒的跟她生氣,這都是劫數,要來的,總是要來的。”她看得透,自然知道今次榮寧二府遭災不會是因為這些小事,而賈璉則還年輕,覺得自己做事皆小心,怎麼可能落下把柄,便滿肚子皆覺得是王熙鳳的錯,只是如今對著賈母,自然是口口答應的。
賈政回了裡屋,著人伺候著洗漱完之後又用了一些點心,原本想吩咐寶玉跟賈環各自回屋的,只是那寶玉拉著賈環愣是不肯走,稱如今雖已回府,可事情到底沒過,與其回房裡對著那些哭哭啼啼的鶯鶯燕燕,不如在呆在父親跟前爽利。
這世間果然皆是說不清楚的,他看了一會寶玉,便吩咐人伺候這兩人去洗漱,自己則呆坐在窗邊想了一會,又喊了人詢問王夫人的去向,下人回稟道太太身子不爽利,如今在屋裡修養,他也沒有想太多,只是等著寶玉跟賈環換了一身衣裳,便帶著一道去了賈母處。
屋子裡眾人皆沒有走,賈政回來還以為只剩賈母了,進了門口,賈母這次倒是沒有喊了寶玉到自己跟前,只是細心地喊了賈政到面前:“你能安全回來,我也就死而無憾了。”
“老太太如何說這種話,讓做兒子的該怎麼回話,本是子孫不肖,惹得老太太到了這個年紀還要……”說著賈政便捂了臉,兩行熱淚湧了出來,比起寧國府,榮國府已經好太多,以往他以為他們府上的榮華皆是因著大女兒,如今看來還是因著老太太。
“世間萬事皆虛浮,我已過了知天命的年紀,可惜依然看不透。”她兩句未說完,又問起了寶玉,那甄寶玉原本便不是賈寶玉,心虛得很,還好目前裝慣了,此刻也是不言不語的到了賈母身邊,被好好的揉了一通。
幾個人正說著話,大房裡的平兒哭著跑了過來,嘴裡喊道:“求了老太太救救我們二奶奶一命。”她旁的也不多說,只是一路捂著臉,原本伺候的丫鬟婆子如今已經散了大半了,留下來的也都是一時半會的猶豫,不如以往盡忠了,賈母向來疼愛王熙鳳,忙問怎麼了。
“不知二爺從哪裡聽來的訊息,說我們府上皆是因著利錢的緣故,要推了二奶奶去頂罪。”平兒撲到老太太腳下,抱著老太太的小腿,一陣的哭喊,她原本容貌便不錯,只是這兩天忙著照顧王熙鳳,又要看著鳳姐兒,有些憔悴了。
賈母氣得“呼——”地站了起來,嘴裡罵道:“那個做了孽的畜生,一夜夫妻百日恩啊,去喊了來,給我去喊了來!”老太太氣急了,整個人都呼呼喘氣,臉上是一陣兒青,一陣兒白。寶玉見著老太太生氣,忙往一旁挪了挪。賈環坐在賈政身後,原本一直低著頭不說話,如今聽見這句,抬頭看了一眼,只見除了沒來的王夫人,其他人都到了,連著邢氏都摟著賈菌坐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