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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黑暗塔》作者:斯蒂芬·金

“大地國”。空城。神鈴。死屍。翻倒的馬車。綠人。

這天,“大地國”異常悶熱,連呼吸都困難。羅蘭來到德薩塔亞山區的一座鄉鎮。鎮子的大門裝點著節日的花朵,敞開著,似乎在歡迎客人。然而,大門裡面卻一片死寂,聽不到馬蹄的噠噠聲、車輪的隆隆聲或者商販的叫賣聲。只有唧唧的蟋蟀聲(似乎是另一種甲蟲,叫聲卻比蟋蟀悅耳)、怪異的敲擊木頭聲、小鈴夢幻般纖細的叮噹聲。

纏繞在鐵門上的花朵早已枯萎了。

羅蘭的馬長長地打了兩聲乾癟的噴嚏,左搖右晃。他翻身下馬,佇立在驕陽下,腳上的馬靴撲滿了灰塵,身上的牛仔褲已經褪色了。這位槍手撫摩著粗糙的馬脖子,不時用手指觸控馬脖子上絞成一團的鬃毛,趕走馬眼角周圍的蠅群。羅蘭一邊撫愛馬兒,一邊豎耳傾聽夢幻般遙遠的鈴聲,還有那怪異的木頭敲擊聲。過了—會兒,他停止了撫摩,若有所思地望著大門。

門的上方懸掛著一隻十字架,顯得有些怪異。除此之外,大門不過是一扇西部普普通通的大門,傳統但不實用——在過去的10個月裡,他所到過的所有小鎮似乎都有這種門,一道供進入的正門,富麗堂皇;一道供出去的後門,樸實無華。

羅蘭往門裡面望去,看見一條普通的商業街。街上有一家旅店、兩家酒吧(一家叫做“蹦跳豬”,另一家上面的招牌模糊不清)、一座市場、一家鐵匠鋪、一座聚會廳。還有一座小巧玲瓏的木房子,房頂有一座小小的鐘塔,木房底座是堅實的大鵝卵石,雙扇房門上嵌著一隻鍍金的十字架。這隻十字架和小鎮大門上方的那隻十字架一樣,表明這是一個天主教徒拜神的地方。“中部世界”並沒有共同的宗教,但也沒有什麼稀奇古怪的宗教。在那個時代,絕大多數教派,包括巴爾教、阿斯莫底斯教以及其他上百個教派,都是大同小異,信仰和世界上的其它東西一樣,也在進步。在羅蘭的心目中,十字架上的上帝不過是另一種宗教,它告訴人們友愛與謀殺是一對孿生的兄弟,到頭來上帝總是要喝人血的。

與此同時,羅蘭聽見昆蟲鳴唱,宛若蟋蟀唧唧。聽見鈴聲夢幻般叮噹響。聽見怪異的敲擊木頭聲,猶如拳頭敲門,或者敲擊棺材。

槍手心裡納悶: “這地方不大對頭。有一股血腥味。”

他牽著馬,穿過大門,來到大街上。市場的門廊本來是老人聚在一塊閒聊莊稼、政治以及年輕人蠢事的地方,如今卻只有一排空蕩蕩的搖椅。一張椅子下面躺著一隻燒焦的菸斗,可能某個早已去世的人不小心遺失的。“蹦跳豬”酒吧門前的馬槽空空如也,另一家酒吧的窗戶黑洞洞的。那座木房的一扇蝙蝠形門已經脫落,歪倒在牆邊,另一扇門半開著。

馬廄的門面倒還完好無損,如同醜陋女人塗脂抹粉的臉,然而馬廄裡面卻是一片焦上。槍手暗自想,準是雨天起火的,再不然就是在狂歡節中焰火燒燬了整個小鎮。

羅蘭沿著大街走,離廣場還有一半的路程。左面矗立著一座教堂,教堂兩側是草坪,草坪上的百花都已枯萎,但大都還活著。看來,一場大劫難剛剛發生不久,將這個地方淪為一座死城。大概是一個星期前吧。考慮到氣候炎熱,也至多不過兩個星期。

馬兒又打了個噴嚏,睏倦地垂下頭來。

羅蘭發現了叮噹鈴聲的源頭。原來教堂門上的十字架上方有一根長繩子,上面繫著大概20幾隻小銀鈴。那天幾乎無風,可是銀鈴依然響個不停……羅蘭心想,一旦颳大風,清脆的鈴聲就可能變成刺耳的尖叫,如同長舌婦那尖銳的嘮叨。

“哈羅!”羅蘭大聲叫道。他望著街對面一個大招牌,上面是“好床旅店”幾個大字。 “哈羅,有人嗎?”。

沒有人回答,只聽見鈴響、蟲鳴,還有那奇怪的木頭吱嘎響。沒有回答,沒有動靜……但這裡有人——人,或者別的生物。他受到監視。頓時,他感到毛骨悚然。

羅蘭牽著馬朝鎮子中心走去,每走一步都揚起塵土。前行了40步,在一座低矮的房子面前停了下來。房子正面刻著兩個潦草的大字:法律。這座法院看上去頗像那座教堂——石頭基座、木板門。

他身後,鈴聲沙沙響,輕輕地低語。

他將馬兒留在街中央,獨自登上臺階,向法院走去。鈴聲在耳畔鳴響,驕陽鞭打著脖子,羅蘭全身大汗淋漓。門緊閉著,但卻沒有上鎖。他推開門,轉過頭去,半舉起手來,彷彿關在房裡的熱氣會一下子衝出來似的。他暗自沉思:如果所有封閉的建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