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知道。唐業走,沒有公正,但是他留,難道就是公正?
唐業已經到了院門口,但他停了下來,以另外兩人都沒有想到的速度衝回他們身邊,一把推開了在桔年的桎梏下完全喪失了防備的韓述。韓述趔趄地撞到了竹椅上,而唐業抓住了桔年驟然脫開的手。
“跟我走!”
他的手冰冷,但有狂熱的力度。
桔年曾經多麼渴望那一天道別的小和尚說出這句話,如果那時他說了,她會海角天涯地跟著他去。可是巫雨沒有,他只是說再見,因為不遠的地方有另一雙手在等待著他。蕭秋水和唐方終究是一場夢。
但唐業回頭了,他拉著她的手說:跟我走!
“笑話!”韓述的震驚瞬間轉為憤怒。
“你有臉帶她走嗎?你能給她什麼?”他的樣子像是要撲上去跟唐業拼命。
“我至少能比你對她更好。”
“你他媽放屁!”韓述口不擇言,可是很快發覺除了這個,他不知道如何反駁。他給桔年什麼,羞辱、強迫,還有記憶的傷痛,更何況他現在跟唐業差不了多少,喪家之犬,一無所有。
他更看到,桔年夢遊一般被唐業拖著退了幾步,她沒有掙開唐業的手。
韓述不再追過去,他冷笑一聲,“你信不信,就算出了這個門,只要一個電話,很快,他哪裡都去不了!”
桔年竟然答道:“是麼,韓述?”
韓述一步步逼近,唐業拖著她,勢必沒有辦法在他眼皮底下脫身,卻也不肯獨自離去。
當他終於靠近,唐業只戒備地伸出手擋在桔年身前。
“你到底要幹什麼?”
韓述推開了唐業的手,“ 我再跟你說一次,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
桔年近在咫尺,她不再往後退。
“你想要我放過你?”
“你會嗎?”
韓述忽然詭譎地笑了起來,“那要看你能給我什麼?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桔年的臉由紅轉白,她聽得懂韓述的暗示,他離得那樣近,近得她好像又能聽到他極速的心跳聲,就像那個夜裡。
她按住了憤怒得要豁出去的唐業。
“那樣你就會放我們走?”
“藥成碧海難奔”,那命運的籤文是否預示的就是現在?她遇上了他,在每一個轉折路口。
“是。”
韓述分別捏著桔年的兩個手臂,緩緩將她從唐業身邊拖了過來。
唐業收緊了原本就拉著桔年的手,卻被桔年掙開,她的手心彷彿失卻了溫度。
她被韓述半拖半地帶進了屋子,當唐業的臉終於被隔絕在外。韓述俯身親貼近了桔年,桔年則閉上眼。然後,她感覺到一種顫抖而溫熱的觸感降落在她的唇上。
她茫然地看著韓述。
韓述卻像個孩子一樣如願以償地笑了。
他說:“我從來都沒有吻過你。”
他跟他擁有過世界上最親密的接觸,肢體交纏,呼吸相聞,但是,他竟然從來沒有吻過她的嘴。
“我嚇唬你們的,其實我已經離職了,現在什麼都不是,這些事跟我完全沒有關係,只不過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倒黴的樣子。你們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韓述說著,為她重新開啟門,正迎上有破門而入打算的唐業。
“走吧,我放過你了。但是我不知道別的人是不是也會放過你。
他竟又施施然地躺回了那張竹椅,貌似閒適地閉上了眼,好像他一開始就是如此,什麼都沒有發生。
桔年的手又回到了唐業的掌心,她感覺精通他帶她走的決心。
跟他走,還等什麼?她身無長物,她的小世界在她心裡,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值得留戀?
未來如同存在一瞬間的時光隧道轟然開啟,桔年回望這個載滿過去的小院,她想抓住她的回憶,就如電影裡周星馳的“今晚打老虎”在時光隧道前抓住了春天的手。可是帶不走的畢竟帶不走,她的記憶瞬間已是紅顏白髮。
她在唐業的牽引下終於朝不可知的未來跑去。
聽著腳步聲漸遠,韓述仍然沒有睜開眼睛,風拂著他的臉,這是他喜歡的天氣。就好像同樣有著徐徐清風的某天,初三畢業的他跟陳潔潔約著一塊去打球,他們騎著腳踏車,被一對莽撞奔跑的同齡人撞翻在地,他爬起來,看著年少的桔年拉著那個白衣男孩的手跑過他身邊,然後她回頭,露出最燦爛的笑臉。她目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