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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右上角。窗外正對著一個小花園,這時候從江南移植過來的桃花正開得正豔,清風一吹,落英繽紛,更有幾片頑皮的溜進來,輕輕吻上正應對師傅的霧仁圖雅。

周師傅正考較《論語》之為政篇。問:“‘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何解?”

公主笑吟吟的望著霧仁圖雅,見她低頭不語,怕她心裡不痛快,只道:“她年歲這般小,哪裡懂得這些個?”

周師傅正色道:“公主有所不知,格格年歲雖小,學問卻好,《三字經》《千字文》《聲韻啟蒙》都熟了,連《詩經》的許多篇章也會背了,以五歲稚齡,能有如此成績,說是天縱之材也不為過。這〈為政篇〉前兩日也是學過的,想必是見公主在此,有些緊張之故。”

這時,霧仁圖雅已開口說:“對不起,師傅,學生剛才走神了。‘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意思是子貢問何是君子,孔子回答,真正的君子先做事,而不是誇誇其談,而後別人自會跟從你。”

周師傅讚賞的點點頭,“你解得很對。霧仁圖雅,既然要學漢學,就取一個漢名吧”

她隨手拿著一本詩詞集子翻看,信手指了一頁吟道:“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抬頭淺淺笑道:“好詞好意境,師傅看“寒煙”二字可好?“

那雙清亮的眼睛,竟似看到他蒼老如枯井的心,還有內心深處的青苔緩緩滴答著的苦澀的淚,讓他有種無可遁形的狼狽。他定了定神,故作鎮定的道:“這兩個字是好,就是太清冷了些,不若再想想其他的。”

她也不堅持,略頷了頷首,接著翻看。看她神態平和,自在從容,方才混亂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暗自責備自己太過敏感多疑:黯然神傷的他鄉之魂,旅居異地的煩情愁思豈是這個不足六歲的小娃娃體會得到的?她初學漢文,想必無意間覺得這幾句念著好聽,根本不懂其含意。

“霧仁圖雅,”坐在一旁的公主喚道,“你是額娘在最絕望最痛不欲生最黑暗的時候,看到的那一縷曙光,所以,你叫霧仁圖雅。現在,額娘只希望你一生平安喜樂,悠然度日。叫“悠然”可好?”

康熙二十年五月十五,是固倫永安公主的四十八歲生日。三月裡的惹得一場風寒,本是小病症,沒想到卻一病不起,反反覆覆拖到五月裡了還不見好。五月十五這天,內謨顏見她氣色好了些,特地換了粉色繡彩蝶鑲牙邊的春裝,襯得臉上多了幾分血色。正說著小格格會給額娘生辰備什麼禮物的當兒,公主突然說要去佛堂那邊跟額附說說話。內謨顏心裡一驚,陪笑道:“公主,您還病著呢,佛堂那邊風有些大,等過幾日您大好了再去也成啊!”公主說:“我覺得好多了,好些日子沒去了,就想去看看,不知道守佛堂的小侍兒有沒有偷懶,額附位前的香燭可還燃著。”內謨顏見勸不得,只得扶著她慢慢去了。

天兒暖了,丫頭僕婦們早已換上了春裝,八歲的悠然換了一件粉藍色掐細花邊的短袍和及腳踝的織錦繡玉蘭花的長裙,嫋嫋婷婷走了過來。

“烏蘭,額娘起了?房裡怎麼不見?”,悠然問正在院中灑掃的小侍女。

“回格格的話,王妃娘娘往佛堂去了!”小侍女施了禮回話。

“哦!多謝你。”衝她笑了笑也往佛堂去了。留著那侍女呆呆的看她慢慢消失在迴廊深處。

剛從外院進來的老管家見不得她木木的樣兒,喝道:“烏蘭,發什麼怔呢?”那小丫頭不知害怕,徑自自言自語:“格格跟我說多謝!那麼尊貴的人兒——”

老管家聽得糊塗,問道:“什麼尊貴的人?花園裡的小道都掃了?今兒可是娘娘的好日子,可別偷懶耍滑惹惱了娘娘。”

“烏恩齊總管”烏蘭笑嘻嘻的見了禮,得意的說,“總管,您知道嗎?剛才我就回了句娘娘去了佛堂,格格跟我說多謝了!那可是咱們最尊貴的格格!唉!咱們格格,長得好,學問好,還那麼和氣,莫不是雪山上的仙女來的?”

“就你多嘴饒舌!還不快乾活!小心我罰你!”老管家笑罵著,揹著手慢慢的走了,心裡嘀咕:“格格就是太好了,老天爺都嫉妒,好好一個草原上的小百靈鳥沒有了翅膀,只能做一朵天山上的雪蓮花,不能騎馬,不能奔跑,小小的娃娃只能在府裡待著看那些書啊什麼的,唉!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這個可憐的孩子倒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可憐。她正悄悄的站在佛堂的門口,擔憂的看著正對著額附靈位低低說著話的額娘。內謨顏垂著頭跪在她的身邊一動也不動。佛堂真安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