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向來都是炯炯有神的眼也露出了幾分的迷茫之意。
迷茫?沒錯,是迷茫,李千赫一生的夙願只是想做個好官,能留名青史最好,哪怕不能,也得成為一個有利於社稷的清官,然則他卻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捲入了奪嫡之爭中去,還捲入得如此之深,以致於想要脫身都沒了可能,當然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看好李貞這個親王,恰恰相反,在他看來,李世民這麼多兒子裡,唯有越王李貞才真正配得上接班人的榮銜,只不過身為正宗的儒家子弟,李千赫從本性上來說,實是不想玩那些陰謀詭計的勾當,只可惜他沒得選擇,自打被李世民派到越王府任王府長史之後,他的身上便已深深地烙上了越王府的印記,除了緊跟著越王走之外,再也不可能有第二條路可走,除非他能下定決心棄官,很顯然,這絕對不可能,無論是為了實現自己的抱負,還是為了家族的將來,他李千赫都不可能放棄眼下的地位,只不過一想到這一路走來,已經歷了多少的風雨,還將有多少更大的風雨等在後頭,李千赫的心不禁有些子黯然了,一股子累意油然而起。
“大人,東宮到了。”就在李千赫想得入神之際,車伕的聲音透過簾子傳了進來,頓時將李千赫從沉思中驚醒了過來。
“嗯,知道了。”李千赫漫應了一聲,從被車伕捲起的簾子之後彎腰行了出來,剛一露面,登時就愣住了——東宮太子李治竟然領著一大幫子宦官、宮女們已經在宮門口處等候著了,看那架勢,應該是等了不少時間了的。
該死!李千赫心裡暗罵了一聲,可臉上卻堆滿了虛偽的笑,疾步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大禮參見道:“微臣李千赫參見太子殿下。”
李治搶上前去,一把將李千赫扶了起來,很是客氣地拉著李千赫的手不放,笑容可掬地道:“李侍郎不必如此多禮,本宮早就想跟李侍郎好生親近一、二的,呵呵,真按輩分來算,本宮還得喊李侍郎為堂叔的,您能來,本宮心裡可是歡喜得很啊。”
李治這番話說得囉裡八嗦的,純屬沒啥營養的屁話,扯了一大通有的沒有的,偏生就是沒開口請李千赫進門,那意思李千赫自是心頭有數——面前這主兒自然是故意如此的,左右不過是做給有心人看的,為的就是顯示以下他太子李治如今跟越王一系可是有了瓜葛了的,只不過明白歸明白,李千赫卻絕無可能去點破李治的心思,也沒法子不隨著李治的步調走,誰讓這位主兒是太子呢,李千赫可是得罪不起這位爺的,也就只能陪著笑道:“太子殿下客氣了,微臣實不敢當。”
“當得,當得,呵呵,八哥常跟本宮提起李侍郎,說李侍郎乃是朝廷之賢才,絕對是可堪大用之人,本宮也深以為然啊。”李治嘻嘻哈哈地瞎扯一氣,宛若他跟李貞絕對是鐵哥們一般。
苦笑,李千赫除了苦笑,還真不知怎麼擺脫這位不怎麼要臉的殿下——滿天下都知道越王李貞跟太子李治早就分道揚鑣了,雖談不上水火不容,卻早已不存甚子兄弟情分了,這位爺先前可沒少對越王一系的人馬下黑手,這會兒啥屁話卻都往外冒出來了,也就是帝王之家的人才有這等不要臉之能耐,李千赫除了自嘆不如外,還真不知該說啥才好,索性就不說了,笑了笑,沒接這個話題。
“啊,瞧本宮這高興得,呵呵,都忘了請李侍郎入內,來,來,來,李侍郎請與本宮一併進去罷,今日當好生敘敘,不醉無歸!”李治有鹽沒醋地扯了一通子之後,這才像是突然想起請李千赫前來的用意一般,拍了拍腦門,滿臉子歉意地說道。
都說這位主子是阿斗,可這等做戲的功夫只怕阿斗拍馬都趕不上罷,帝王之家,還真沒個省事的。李千赫心裡頭感慨萬分,嘴上卻是遜謝道:“君臣有序,殿下您先請,微臣跟著便是。”
該唱的戲唱完了,李治倒也不再多客套了,呵呵一笑道:“也罷,李侍郎請了。”話音一落,擺了個請的手勢,領先一步徑自往東宮裡行去,李千赫自是不敢失禮,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後頭。
“李侍郎今日來得正好,本宮前些日子剛排了一曲《鶴翔舞》,還請李侍郎點評一、二如何?”李治心情似乎極好,才剛一落座,便笑呵呵地提議上歌舞了,絲毫也沒有昨日庭議受挫時那等晦氣,倒叫李千赫心裡頭犯起了叨咕。
李千赫身為越王一系在京中的最高文官,身份非尋常人等可比,其一舉一動都代表著越王府的臉面,此番接到李治邀宴的帖子,李千赫本不想來的,原打算託病告假搪塞過去,然則納隆那兒卻傳來了話,讓他但去無妨,只不過交待了一句話——不聞不問,這話的意思顯然是讓李千赫帶著耳朵來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