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孟將軍乃是一位年過五旬的威武老者,鬢角微染白霜的他襯著身上那絲毫不亂的鎖子甲。自有一股凜凜風儀,武舉出身的他可謂是汴州城中資格最老的帶兵將領了,其子、媳早逝,唯留下老孟家五代單傳的一脈香菸,而這個被孟將軍視若珍寶的孫子也被節帥大人挾裹,也就逼得他不得不從賊起事,只是如此之下,李靈濯依然對他不能放心。乃譴他獨領一軍於運河另一側鎮守糧倉,非奉將令不得擅自渡河。
今日晨早,驚聞城中有變的老將軍猶豫再三後,方才領兵回援,不合渡口處地大型船隻多被人或鑿沉、或放火焚燒,待好不容易自上下游徵齊船隻渡河時,又屢遭騷擾,是以他這一路人馬就來遲不少。
“據前方撤下的軍士報說,這內裡之人皆是身著鎖子甲,再看他們所使用的連發弩弓。再加之這驀然而來。其疾如風的戰法,結果似乎只能是一個人了。”見節帥大人發問,適才一直便在苦苦思索同樣疑問的孟老將軍順口答道。
依照《唐武庫令》。活動靈便,然則製作頗為費時的鎖子甲是隻能配給給正八品以上武官的,普通軍士則只能使用制式的明光甲或兩當鎧,而眼前府內的數千賊人則全數披掛的都是鎖子甲!如此裝備,便是連號稱天子六衛的禁軍也自愧不如了。想到這裡,李靈濯已是大有所悟,再看看他們使用的那種前所未聞的連發弩弓,節帥大人就愈發惱怒與痛心,正是這些式樣古怪的兵器,直使汴宋軍的損失多達七千之數。若非自己親自督戰,而彼輩又是箭矢供應不足,只怕是此戰再難為繼,更思量這試圖一擊必殺、膽大妄為的戰法,節帥李靈濯已是脫口而出道:“孟老將軍說的是京中作場監察使崔破?他豈非已被拘押於大理寺了!”
應答的是一片沉默
“豎子好膽,本帥要讓他來得去不得!”一知聞是他,本就是滿心惱怒的李節帥更添三分恨火,若非是此子上言要撤併地方節度,自己也斷然不會為遮掩私賣武庫軍器事而急急起舉旗。如今再加上殺親之仇、羞辱之恨,李靈濯實在是沒有了半分退讓的可能。
“人言崔破此子行事莽撞,仗著郭老令公及崔佑甫這老賊之勢肆意妄為,此言果不虛傳,今日,本帥就要他這三千晉州軍悉數葬身於此。還天下一個公道人心。”說這番話時,李靈濯素日和煦儒雅的臉上雖是笑意宛然,卻無能全然掩飾笑容下的絲絲怨恨。
“牆頭守軍撤回,受傷士兵於內持弩弓,其餘人等隨本官擺三山天地陣。”又是小半個時辰逝去,汴宋軍攻擊欲烈,已是到達身體極限的晉州軍隨著減員欲多,已是再也無力支撐起整個防線,隨著崔破的這一聲嘶啞喝叫,將幾乎是最後一輪弩箭射出,趁此間隙縮回地軍士們依靠著長久訓練出的本能,收弩出矛,迅速聚合成一個由近千人組成的三山天地陣。
戰事至此進入了最慘烈的絞肉時段,躍過牆頭的汴宋軍士卒們瞪著血絲暴起的眼眸似惡狼一般緊緊瞪著眼前給他們造成重大傷亡的敵手,而晉州軍的眼神此時卻是了無生機一般,一片空濛。
也不知是誰開始的第一聲大吼拉開了整個戰事的序幕,隨即,短短對峙的雙方開始了刀刀到肉、槍槍見血的搏殺,一時間,刀擊聲、槍刺聲,弩箭擊打彭排的“咚咚”聲、士卒中箭的倒地咒罵聲,軍官們嘶啞呼喝的調兵聲交織成一片最真實的“秦王破陣樂”真個場面真個是慘烈無匹。
陣中內裡的人質保證了汴宋軍無法進行覆蓋式的箭矢打擊,而有限的空間更使汴宋軍的兵力優勢無法全然展開,是以肉搏戰初始之時,晉州軍士們憑藉他們日復一日的操練,嫻熟的將三山天地陣的防守功效發揮的淋漓盡致,一波又一波計程車兵衝上又倒下,他們的刀似乎永遠也夠不著躲避於彭排陣後的長矛手們。以至於當戰事延續到柱香之後,後續的兵卒需要先將前方倒地的屍身拖開後,方能進入一線接戰。
隨著“蓬蓬蓬”的撞擊帥府圍牆聲響起,戰事開始發生逆轉。如同潮水一般湧入的汴宋軍以優勢的人力一點一滴的將整個三山天地陣漸漸打散。
此時的中鎮將大人腦海中全是一片空白,除了已經成為本能的刺槍之外,他已經沒有了半分思索,而立身於其前側地彭排手靜風成為了一堵最好遮蔽槍林箭雨的堅牆。
時光一點點逝去,槍折了刀往,手斷了腿上,縱使每一個晉州軍士都是倒地前撲、英勇戰死,但得不到有生力量補充的三山天地陣也只能一步步收縮陣形。而居於陣內的劊子手張傑更是索性棄了長矛,置軍法於不顧的迴歸陣內節帥府人質處,刷刷三下刀光閃過,又是三顆血淋淋的人頭自陣內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