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扶著溯喝下些水,又將藥餵給他,這一瞬間似有恍惚,她當年照料瓏哲,居然如現在一模一樣。
溯不會說話,眸光也不甚清晰,但瓏月還是看明白了。
“那天被帝景天殺了的人不是我,我……之前突然離開確實是有很重要的事,卻被他半路抓去了,還被抹去了記憶。”瓏月坦誠說著,並不去尋求溯的原諒,她知道,問他怪不怪她,得到的永遠是搖頭,又何必那麼做作呢?
“他只是為了報復我和宮漓塵,設了個局,之後便放了我。”瓏月簡短一說,重要的卻是後面的話,“溯,相信我吧,我沒那麼容易死,就算有一天……”
溯的手猛地一緊。
“我是說如果,如果你有一天找不到我了,也得好好活著等我,我會找到你的。這一次,你實在漂的太遠了,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後怕。”
溯的唇角慢慢勾起,卻緩緩搖了搖頭。
其實,她欠溯的,何止一個解釋,何止一個安撫?她知道溯要什麼,他要的並非是一句希望他好好活著,而是……
“我答應你,永遠沒有這種如果。”
溯的笑容一向很少,但是偶然笑起來的時候,總給人一種清澈的舒心,那笑容中不摻雜任何其他的情緒,只要是在笑,他就是在快樂,沒有勉強,沒有佯裝。
他的快樂也極其簡單,哪怕傷重,哪怕病痛,她的一句話,一個動作……他都很容易滿足。
她明白此刻自己承諾了什麼,卻並不是騙他,她是真的想答應。
溯的臉上掛著笑意,眼眸緩緩眨著,泛著琥珀色的光芒。突然慢慢開口,嘴唇輕輕開闔著,似乎在嘗試著什麼。
瓏月頓時喜得握緊了溯的手,曾經,她想讀溯的唇語,但是,溯已經有十幾年沒有說過話,嘴唇早已經忘記了說話時的感覺。
而如今……他是在嘗試麼?
可是,沒過多長時間,溯挫敗的閉上嘴,輕輕將頭撇向一邊。
瓏月一笑,“你是在說,以後不管去哪,哪怕刀山火海,也不能再丟下你。”
溯猛地瞪大眼,轉過頭來如見鬼一般看著她,握著的手不禁有些顫抖。
太后慷慨 (5)
“不管別人能不能看懂,總之我能。”瓏月正正對上溯的眼睛,“以後不用再沉默了,最起碼我能聽你說。”
其實溯從來不指望自己的意思能夠完完整整傳遞給任何人,更別提那些華麗的辭藻。他沒有宮漓塵那麼幸運,身為備選的影衛,他們只被要求有一身好武藝,一顆堅定不移的忠心,識字反倒並不是件好事,會令帝王加以提防。
他不需要與人交流,只需要時時刻刻謹記自己的職責,保護好自己的主子,僅此而已。
他只需要聽令辦事,無需說話,僅僅因為他們沒有表達自己意圖的資格。
他一直以為,他是不需要說話的,而照顧瓏月十幾年的事實證明,他真的是不需要說什麼的。
然,自從瓏月清醒了之後,再次將他接回王府,身為影衛的他卻享受如主子一般的照顧,甚至瓏月待他,根本不像對待一個影衛。
她親自將她揹回王府,派御醫替他診治不說,還尋找了藥方,親手替他療傷,試問,有哪個影衛能得到如此照料?她甚至顧念他的心情,他知道,他早就沒有做影的資格,瓏月卻依然將位置還給了他。
慢慢的,他總覺得有話想對瓏月說,想讓她也知道他心中所想,想讓她明白她在他心中的重要,可是,那些簡單的手勢,總是表達不出他全部的意思。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注意其他人說話時的唇,夜裡無人的時候,嘗試著動一動僵硬的嘴唇,模擬著想象中的形狀。
他不知道這樣算不算說話,卻也同樣不指望有人能就這樣明白他想說什麼。
但是他真的焦急了,他不需要瓏月承諾不再貿然離去,他知道,瓏月有自己要做的事,且要做的事極其重要。
他只希望瓏月能明白,他真的不會成為累贅,不怕吃苦,只求能一直看著她而並非衣食無憂頤養天年。
猛地想要坐起身來,後背又一次痛得幾欲斷裂,其實……他真的是個累贅……
瓏月趕忙將溯抱緊在懷中,“我答應你,以後不管去哪,哪怕揹著你,也帶你去。”
太后慷慨 (6)
這一刻,她無端明白溯心中的掙扎,卻不想讓他失望,他的快樂很簡單,她或許……能做得到。
“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