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尾蘇和匡一真相視一眼,他笑著對我們說,
“我在各位仙長和博學大儒前賣弄了——龍虎宗的山門雖然沒有前三者的名聲顯赫,在道門史上也非同小可——龍虎山古稱匡廬,文明時代起就是高道隱逸,大儒讀書的世外巖泉,名聲和五嶽神山不分伯仲;那些雄才宏圖的帝王巡狩南方,不是到楚地的南嶽,就是到吳地的龍虎山歇夏,所以龍虎山古時又有夏都之稱。龍虎宗領袖道門的時候,還在山中古帝王的行宮內開宗門法會。”
匡一真點首,
“後來周楚南振興道門,用大神通抹去主峰絕壁上的匡廬兩字,刻下龍虎符印,才有今rì的稱謂——唉,以前天下之權出於dì dū;自周楚南後,天下之權就全出宗門,龍虎山也從夏都變成仙都了。”
忽然七尾蘇忍不住笑出來,
“龍虎山腳下還有一個小鎮,叫祥瑞鎮——帝王的行宮在前山山頂,隨駕的將相們就在山腰置辦宅邸,山腳的當地人也向大人物們進獻祥瑞討賞。史書記載:最厲害的年份,每過十天半載都有祥瑞進獻給帝王——珠玉、瑤草、靈狐、白麟……不一而足。歌功頌德的文人不知道這是百姓冒死入後山洞天取來的靈物,還以為是那些帝王的功德招來的吶。”
柳子越用肘輕撞我,
“原師弟,山腳祥瑞鎮是宗門禁足令許可我們到的最遠地方。你們一旦入山,用尋常的手段就出不去了;翩翩就在鎮上等你們;師弟的紫電飛龍也在鎮上的一眼雷池溫養,是姬師叔向龍虎掌門開口借來的。”
“哦。”
我說
——姬琉璃不在南疆的波月莊,怎麼又跑到龍虎山上來了?
琳公主也漫不經心地應口。我看她的樣子對眼前的風物毫不吃驚的,顯然已經來過多次,對龍虎山輕車熟路。
她的心思貌似也不在匡一真和七尾蘇等遊山客的議論上,肯定還在憂心自己的家臣與劍宗的貿然開戰。
鯉舟在水上徘徊,煙霞鎖住了洞天。煙霞的封鎖似鬆實緊,我們渾然找不到上山的路徑。稍近山緣,煙霞深處就傳來風聲鶴唳,似乎億萬草木皆兵。也不知道是幻術,還是實有無數道兵守山。
“龍虎宗的洞天經營了近千年,有十二重陣法護持,元嬰者至多也不過沖到七重陣法。這煙霞才是第一重陣法。”
我聽完柳子越指點,用風水羅盤重新窺探了一番。七轉器靈良久無言,然後吐語,
“回稟小仙長,無懈可擊,上山捷徑絕無。”
柳子越已經給自己戴上了一張人皮面具,像僕役一樣站在七尾蘇的身後,
“我下山的時候冒用了龍虎雜役弟子的身份。你們兩位出示宗門弟子的令牌,層層報上山去。我隨蘇會長跟著你們回山就是——蘇會長是海內外知名人物,我給你引見下諸位崑崙龍虎的師叔師伯如何;匡先生也要柳某引見嗎?”
七尾蘇客氣了幾句。匡一真則淡淡推辭,他說只隨白衣秀士上到山腳小鎮為止。
我正要掏出自己崑崙外門弟子令牌。琳公主一擺手,她擲出自己的金烏劍。金光化成十團小小的太陽在煙霞裡吞吐出沒。
少女向煙霞中呼喊:“守山大神何在?出來見本公主!”
她的聲音方落。我們鯉舟下碧波翻湧,山上煙霞忽地分開。一位朱紫衣女子以七sè虹為橋,款款走出洞天。女子芳華如桃李,眼神如霜雪,衣裳如雲霞,是罕見的大美人——唯有頭上兩隻角和三倍於人的身軀,顯出她是異類。
碧波下翻湧出的百餘妖獸都是人首蛇身樣貌,全是築基修為,它們披掛的黑甲黑矛也一律是寶兵寶甲。我低頭看鯉舟下,也有同樣的妖獸來回遊動——這些道兵眨眼間把我們圍一個水洩不通,它們的進退方位中隱有玄奧陣法,數百築基真氣聯成渾然一體,絕非任何金丹能獨力抵禦。
我不覺想到了見識過的劍宗那二百五十個如臂使指的孔雀道兵。
我估摸了下雙方實力,自己即使手持吞吐都天神煞的銀蛇劍,至多能在這些道兵圍攻下殺出血路。何況還有那個冷視我們的雙角女子觀戰,她的修為深不可測。
“這是龍虎宗的水蛇道兵,降伏自大江的各路水怪。數目總共五百,是天下聞名的道兵,不過被劍宗的孔雀道兵剋制。”
柳子越神念告訴我,
“那女子是龍虎山下彭澤大湖的歸化龍妖,元嬰下層。和東海敖家還有點血親。當初敖家離龍虎宗去東海,這龍婆一族就接掌了龍虎山神的職事,水蛇道兵全由她統領。”